沈蕴玉骨肉匀称,这些年成家之后,也不爱出去打打杀杀了,因而身上的旧伤都养的不错,原本胸口上交错的旧伤也都渐渐淡了,露出白皙的皮肉。
这人生的白,浑身上下都是雪泠泠的白,哪怕年过四十,也没有一点衰相,叫石清莲爱不释手,她总是在欢好过后,把
自己的脸贴在沈蕴玉泛着薄汗的胸口处,听他的心跳。
强劲有力,让她安心。
“我们在此处逗留,可以么?”石清莲半睡半醒的时候,不知道记起来了什么,突然呢喃着问了一句:“顺德帝不会怪你吗?”
沈蕴玉此行,明里是领了查税收的公职,暗里又接了顺德帝调查南康王的暗旨,怎么听都险象环生,但是沈蕴玉却并不着急的样子。
他不仅不着急,他还拖家带口慢悠悠的走。
若是沈提灯再小些,他还想领着沈提灯试一试这江南的水呢,但沈提灯现在岁数大了,在北典府司磨了几年,性子也沉稳了,干不出来跟亲爹下水嬉戏的事儿了。
且这孩子年岁越大,竟然开始和亲爹摆谱了,一张脸讨人厌的紧,全然不像小时候那般冰雪可爱,也不会抱着他的腿,软乎乎的喊他“爹爹”,只会一板一眼的和他讨论案情,有的时候碍于面子,还会强绷着脸不问他,自己下苦功夫去查。
沈提灯长成了一副硬邦邦的模样,大概是为了不堕沈蕴玉的名声,所以开始以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瞧着都很紧。
沈蕴玉开始怀念沈提灯小时候,满脸稚气的缀在他身后,小尾巴一样“爹爹爹爹”的样子了。
“不会。”他脑内的思绪飘了一瞬,很快又飘回来,他道:“顺德帝欲取江南,但取不走的,南康王不是蠢人。”
石清莲不知道上一代先帝驾崩时的旧事,但沈蕴玉清楚,他挑了些能与石清莲说的讲了讲。
“南康王是先帝的亲弟弟,端亲王的孩子,但早些年,先帝曾夺过端亲王的妻子,于宫中藏匿,那女子先后与先帝、端亲王一人有首尾,生下了南康王,因不能分辨是谁的孩子,所以先帝与端亲王皆宠爱与他。”
“后,端亲王造反,逼杀先帝,一帝一王皆于那一场灾难之中陨落,先帝去世时,拟下诏书,传位给三皇子,并封端亲王世子,为南康王。”
“南康王自首封那一日起,便知道他自己是顺德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他在江南时,做了很多准备,我这一趟来,他自然已经打起精神,准备迎接我了,故而,不若放松心思,当个远行游玩。”
沈蕴玉的一只手捋着石清莲柔顺的发丝,安抚她道:“放心,打不起来的,南康王不会给顺德帝送把柄的,顺德帝也没有那个本事
,能直接起兵杀向江南。”
最主要的是,南康王并无反心。
“早些年时,先帝驾崩前,特意留了一道懿旨给我,让我亲自护送南康王回江南,先帝并不怕南康王谋反,因为先帝知晓,南康王意不在朝堂,但是先帝怕三皇子,也就是顺德帝杀南康王。”
“所以,先帝其实还给南康王留了一样保命的东西,是先帝亲自手写的血书,和一枚传国玉玺,若有朝一日,顺德帝要诛杀南康王,南康王可拥兵自立为王。”
沈蕴玉说到此处时,低头吻着石清莲的额头,道:“但南康王不会。”
不是全天下的人,都爱那王位,爱那勾心斗角的京城,也有人爱这江南水美,爱这雨雾中的莲花。
“且,南康王只有一女。”沈蕴玉想了想,又道:“他连儿子都没有,也只要了一个孩子,不知道是不是有这方面的考量。”
石清莲把自己的脸蛋拱在沈蕴玉滚热的脖颈间,小声的哼唧了一声:“我也想要个女儿。”
她想了想,有点嫉妒的问:“他们的女儿聪明吗?”
沈蕴玉低笑了一声,道:“提灯现下也很聪明了。”
在北典府司待久了的人就没有不聪明的,做什么事,总会想一想后果,因为一步踏错,那就很可能带来杀身之祸,若是成了小旗、成了百户,那更危险了,他一步踏错,可能还带着其余兄弟一起死,所以每个人都是谨小慎微的。
沈提灯也在这种氛围里,迅速沉淀下去,从一个自命不凡三年想干翻他爹的沈提灯,变成了一个日日在牢狱中刑审的小旗,连每一个问话都要来回问上三遍,免得出了错漏,耽误了大事。
石清莲还是觉得女儿好,她缠着沈蕴玉问:“她聪明吗?”
沈蕴玉便想起了他在密信上看到的一些关于那位郡主的消息。
“很聪明。”沈蕴玉道:“很厉害的姑娘,外柔内刚,满肚子心眼,知世故但不世故,与南康王妃一般,是个十倍还恩,百倍还仇的人,去岁冬日,她便启程去往西疆远嫁了,也不知现下如何。”
大奉远,车马慢,谁知道谁现在是什么模样的呢?
不过,他们马上便要去见南康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