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成这样难怪她会做梦。
半年前的那晚,也是这样一轮圆月。
她浸在冰凉的河水里,又痛又冷,很想念兄长做的桂花糕,一定能压下嘴里略咸的血锈味。
夜空有垠,明月有终。
团圆却无期。
她当时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再回不了家……
林溪长舒一口气,活着真好啊。
会做这个梦,可能是陆焰灯下的那一幕,让她想到了那晚……
虽然没有见到那人的正脸,但也知道陆焰绝不可能是他。
金鸡破晓,林溪估摸着到了卯时,趁着还未破晓天明,把整齐的头发拨乱了几分,扶着围墙轻轻一跃。
闹腾这么久了,也该她粉墨登场。
再晚一点,回去就得吃她自己的席了!
湖边众人的注意力都在湖中,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
根本没人注意到她。
林溪站了会儿,没了耐心。
正在搜湖的居民和官兵,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啊”~
纷纷转身去,便见到一个华服姑娘坐在地上。
反应过来后,人群纷纷涌了过去。
比先前更热闹了!
不过半个时辰,消息便传遍了京城。
林家落水的姑娘找到了!原来她被暗流卷入了外面大湖,自行爬上岸受惊之下躲了起来。
眼下宣帝已经召她回宫问话了!
几乎所有人都长松口气!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但不对啊!她何必要躲起来,让整个京城忙了半夜!
宣帝整晚心神不宁,三位皇子和平宁公主更是在殿前跪了一夜。
这一晚形势不明,日日弹劾英国公“杀人如麻”的文臣们,也是战战兢兢。
若是梁镜安真如他们弹劾的那般,一怒之下谋逆……要如何是好?
就算不谋反,宣帝向来重英国公,为安抚他,发落太子和端王又该如何?
届时是发落太子更重?还是发落端王更重?
今日蜡烛耗费比无数,更是无数人念着阿弥陀佛!
宣帝打算在兴庆殿见人,他差人把三位皇子和平宁公主都叫了过去。
眼下事情闹这么大,朝野皆知,必须要有一个说法平息风波。
在石板上跪了一夜,沈重霄还能勉强支撑,只不过是走路姿势有点僵。
他半悬着心落了地,不管如何,他不希望林溪就这么死了。
太子和端王都须由宫人搀扶,才能行歪歪扭扭的行走。
平宁公主养尊处优多年,从未吃过这种苦,她是被两个宫人左右两边架住,生生地给抬过去的。
外面天色还未大亮,兴庆殿中却是灯火通明。
皇后和丽贵妃求见,宣帝也都允了,让她们一起旁听。
这是林溪这是第二次进了皇宫,和第一次并没有什么区别。
被宫人领入兴庆殿,她低头上前一一见了礼。
宣帝不动声色打量着英国公的嫡女。
眉眼有几分像年轻时的英国公,梁镜安未曾冠礼前,被人夸貌若好女。那时候的自己,还只是最不起眼皇子。
气质清清淡淡,或许是受到惊吓,一直垂着视线,着有几分孱弱。
不过背挺得很直,仪态落落大方。
宣帝对人印象不错,放缓了语气:“我是要先问问你,既然平安无恙,为何躲了这么久不现身,你可知为了寻你外面闹翻了天。”
林溪还未作答,皇后抢先一步,打抱不平道:“太子和两位皇子,平宁公主可是跪了一夜。陛下重你,他们何其无辜?”
林溪仿佛受到惊吓,退后了半步。
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微微抬头说:“臣女并非不小心掉入湖里,而是有人从后面推我入水!有人要害我性命,我才不敢露面怕再遭毒手!”
殿内众人:……
啊?这不会吧?
宣帝怔了片刻,这才问:“你说这话可有依据?”
皇后蹙眉道:“为免于处罚而故意搬弄是非,可是欺君之罪。”
林溪迟疑几秒,声音坚定地说:“我清了那人模样,绿色衣衫,梳着双平髻,瓜子脸,右耳有颗红痣,左手有疤痕。”
怎么样,特征明显到找不出第二个人吧。
她话刚落音,殿内众人脸色全都变了。
端王和丽妃更觉得不可置信,他们在设下陷阱时,未曾想到会被这般指认。
宣帝很是意外,他本来想找人进宫安抚赏赐,再敲打太子和瑞王一番。
未曾想到眼下林溪条理分明的告发……
宣帝有些犹豫,牵扯到皇子的宫闱丑事,宣扬出去岂不是引人笑话。
子不教父之过,也会让他日后名声蒙羞。
林溪着犹豫不决的皇帝,心下了然。
宣帝本就性格宽厚,是个仁君,老了就更奉行中庸之道。
他清楚得罪文人的帝王死后都没好名声,也有所担忧。
如今年纪上来了,为了明君贤名经常和稀泥,借以拉拢文官。
一边任由朝中大臣弹劾英国公,一边却不为所动,对英国公一如往常信任。
她舅父会在几年后被污蔑叛国,便是早在今日就种下因果。
毕竟只要换了个皇帝,那些构陷自然会成为扎入心脏的利刃。
舅父死前的那场仗,敌我极其悬殊,援军和粮草都迟迟不到。当时已是四面楚歌,那些朝臣还构陷他久攻不下,定然是有心叛国。
登基为帝的沈重霄,全盘接受了这些构陷,马上派人杀了他舅父在京城的亲信,夷九族。
倒是敌国皇帝也曾打过仗,重舅父才能。知道对方在故国活不下去,便停战两天重赏招降。
舅父战死也没有降。
林溪现在的好日子,全都靠舅父,不能任由这种事发生。再者她也上过战场,这才更觉得荒诞。
从她苟了这么多年的经历来,要想过得舒服自在,那就不要适应环境。
要他爹的主动去整顿环境!
皇子、皇帝、还有这些一天嘴巴叭叭叭的贵族文臣,都在这次整顿范围内。
在兄长来京城前,她先把大致粗略整顿一遍。
哼,免得被兄长训责,又被罚抄大周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