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留回到部队时, 食堂的准点晚饭已经结束。
他干脆先去了妹夫家,毕竟邵铮住在家属院,可以开火。
这厢, 看着拎着包袱过来的舅兄,邵铮以为是带给他的, 下意识伸手去接。
曹留避开他的手, 笑道:“这是我的。”
邵铮讶异:“聿聿没有给我带东西?”
“那倒是有, 只是包袱里大多是我的东西...”说话间,他将包袱放在了桌上:“有吃的吗?”
邵铮正琢磨舅兄这是个什么情况,是不是已经成功处上对象了,闻言指了指厨房:“有馒头。”
意思很明白,要吃自己拿。
曹留却没搭理妹夫,边解包袱边道:“想吃面条。”
邵铮冷呵一声:“自己做,你是我媳妇儿吗?”
曹留也不生气, 只是笑说:“吃不到面条,我都想不起来哪样是聿聿带给你的东西了,万一少给了两样...”
邵铮...
成功被威胁到的邵铮,最终捏着鼻子给人做了碗最简单的鸡蛋面。
妻子不在, 只吃食堂的邵团长表示,有鸡蛋就很不错了。
曹留也不挑,一大碗热乎的面条下肚, 才开始分包袱里带来的东西。
其实陈弄墨前天下午才离开, 所以这一次本不打算给丈夫带东西的。
但担心他小心眼羡慕二哥有一大包吃食, 愣是将下个星期的惊喜礼物,提前拿出来哄他。
是一个真皮的钱包,这年头牛皮钱包是个奢侈品。
邵铮虽买得起,但从前并没有关注过, 他的钱票都是放在铁盒子或者夹在书里,还是头一次有这么体面的钱包。
顿时喜的眉开眼笑,翻来覆去的瞧。
如果说,钱包已经将邵团长哄的美滋滋,那么,待他从夹层中发现一张与妻子的2寸合照后,那甜蜜劲儿顿时就有些收不住了。
他将照片小心的抽出来,得意的冲着正在分甜口与咸口点心的舅兄晃了晃:“聿聿还在里面放了照片,你之前瞧见了没?这还是我们去办结婚证那天拍的...”
曹留手上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几秒后,也笑了:“我家姑娘也很好,为了追我,还特地给我准备了这些吃喝用品。”
重点强调了‘追我’两个字。
邵铮...
于是乎,男人之间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又冒了出来。
谁都觉得自己这一波赢麻了,却又谁也不服谁。
最后,还是作为妹夫的邵铮谦逊让步,他真诚提议:“你找对象这事还没跟老陈说吧?”
曹留点头,一脸的敦厚:“是该给老大去个电话了。”
远在738部队,陪着双胞胎儿子玩耍的陈武闻,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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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知道男人们又经历了一波幼稚的攀比,且以大怨种陈武闻惨败收场。
这厢,短暂的一天休假结束,陈弄墨与童秀秀两人再次恢复了卷生卷死的学习日常。
一切与从前一样,细细瞧来却又有不同。
本就相处融洽的两人,因为有了曹留这层关系在,更加亲密了几分。
不仅在学校里同进同出,干脆连三餐也凑在一起解决。
人一旦忙碌起来,时间就过的飞快,转眼就又是星期五。
娇气包二人组再也受不了食堂里清汤寡水的菜色,从礼拜二那天就已经回家吃午饭了。
“后天星期天,我家邵铮找了辆车,以后每个星期六送我去部队,星期天再接回来,你要跟我一起去,还是第二天自己坐车去?”将自行车从车棚里拖出来,陈弄墨才想起昨天晚上得到的消息还没跟秀秀说。
童秀秀才跨上自行车,闻言纳闷问:“什么时候的事?哪来的车?”
“昨天晚上,邵铮朋友上门给的消息,早上匆匆忙忙叫我给忘了...车好像是一辆二手的吉普车,这车接私活。”
闻言,童秀秀秒懂,就是给钱的呗,她下意识道:“那我也付一半的钱。”
两人关系好,也会相互送东西,但是钱,她觉得能不占便宜还是不要占的好。
陈弄墨一言难尽:“且不说带不带你,我都得付车钱,就是真要收钱,那也是找我二哥,哪里会叫你出?”
童秀秀脸红:“别...别这么说,我还在追你二哥呢,哪能用他的钱?”
得,提到名字就结巴,陈弄墨好笑的顺了她的意:“那你是说,明天晚上跟我一起去部队?”
童秀秀自然想的,但:“...晚上我跟我弟说过再回复你吧。”
“成,那...前面怎么了?”陈弄墨话说到一半,就发现不远处的校门口吵吵嚷嚷的。
“好像...有女人在哭?”
每天回家吃饭的本地学生不算少数。
但因为时间紧张,大家下课都是跨上自行车,风驰电掣的离开。
今个儿却有不少人围在了校门口瞧热闹。
陈弄墨跟童秀秀自然也好奇,便远远瞧了两眼。
发现那哭泣的女人瞧着二十出头,很是精明的模样,手上还牵着个三四岁大小的女孩子。
瞧那小女孩依赖的姿态,大约是母女。
不止如此,两人身旁还跟了个膀大腰圆的婶子,正黑红着脸骂骂咧咧。
陈弄墨与童秀秀听了一耳朵,从对方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话语中,勉强拼凑出了个大概。
又是一个知青回程,抛妻弃女的故事。
弄明白了是什么情况,两人便也没有多留。
只是回家的路上,情绪到底受了影响。
“...也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想的,学校又会怎么处理。”
陈弄墨叹气:“这事难办,就算有结婚证也能离,但如果没有结婚证,只摆个酒席,认不认的都是个事儿。”
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在这个年代,这样的事情真的不算罕见。
就算最后闹出来了,也不过是名声不大好听罢了。
其实在陈弄墨看来,不想过了可以说明白,再给妻小留下抚养费,起码能叫人高看一眼。
最厌恶那种拍拍屁股跑掉的。
童秀秀也跟着深深叹了口气,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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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两人又小睡了半个小时。
等再次骑着车回到学校,门口的闹剧已经结束了。
她们都以为事情解决了,正好奇抛妻弃女的那个男人是哪个系的,迎面就撞上了高红格外兴奋的眼神。
两人对视一眼,这才发现,今天班级里的学习气氛好像不大对劲。
还有,为什么大家看向她俩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你们知道今天校门口发生的事情不?”陈弄墨刚坐到座位上,坐在她右手边的高红就凑了过来。
“知道,怎么了?还有内幕?”
左手边的童秀秀也好奇的凑了过来。
高红也不打哑谜:“那女的是王才华下乡当知青的时候娶的妻子。”
陈弄墨厌恶皱眉:“这人都结婚生子了?”
知道她在厌恶什么,高红也嫌弃的撇了撇嘴:“还不止呢,事情可精彩了...”
接下去,从高红的嘴里,陈弄墨听到了一个远比她猜测的,更加叫人痛心的故事。
王才华这人是个会钻营的,无奈家里太穷,兄弟姊妹七八个,他夹在中间,既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哪怕再是会表现,也比不得老大跟老幺讨喜。
所以69年,他还是没能躲开,被下乡了。
但他吃不得种田的苦,下乡不到一个月就跟村里一户寡妇家的闺女处起了对象。
等两人准备结婚,他就要搬去丈母娘家享妻子福的时候,刚好赶上村里干部换选。
这一次上任的书记家里正好有个适龄的姑娘,他立马就换了人选,与书记家的姑娘眉来眼去了起来。
寡妇家里条件其实不差,不然也不会被王才华瞧上。
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他除了好日子,还想要书记手上推荐工农兵的名额。
抛弃寡妇家的姑娘在他来说,并不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