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的时候,是陈武闻托关系帮忙安排到物流大队的。
如今明明是来干活的,却笑得见牙不见眼,欢喜的不得了。
陈弄墨想,战友情真是神奇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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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是出去三天,其实算上来回,足足有四天了。
到家后,陈弄墨还来不及跟秋华妈妈细说布料的来源与白菜价,就见她率先开了口:“老大,中午小邵来电话了,没说什么事,说等你回来给他去个电话。”
陈武闻皱了下眉,脑中思考老邵电话来意的同时,人已经走到了院子里:“妈,我去一趟村委会。”
曹秋华已经开始看卸到堂屋的布料了,闻言头也不抬:“去吧。”
等人走后,她手上的动作却慢慢停了下来。
“秋华妈妈?”陈弄墨担心喊她。
曹秋华冲着闺女笑了笑:“没事。”
说完这话,还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嗔道:“小人家家的少操心。”
而后又看向双胞胎跟老三:“老四老五,你们去跟老书记那几家说一声,布料匀出来些分给大家伙儿,老三去山根叔家喊你爸回来吃晚饭。”
三兄弟离开后,陈弄墨故意抱起其中两卷:“那我可得将最好看的先藏起来。”
其实之所以买这么多布,大哥已经解释过了。
机会难得,已经用了战友的人情,便顺便给村民们也谋些福利。
不是白送,而是原价转给他们。
所以,她此刻做这般小家子气的动作,完全是为了逗秋华妈妈高兴。
果然,本来还担心老大是不是要提前结束假期的曹秋华立马笑了开来,笑完还一本正经的弯腰帮忙一起抱:“你说的对,咱们先把最好看的藏起来...那两块花布,全留给咱家聿聿做裙子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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担心部队里有事,陈武闻一路跑到了村委会。
傍晚六点,村委会没人,他又去老书记家拿了钥匙。
电话他没打到通讯室,而是打去了团长办公室。
团长周成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有些讶异,安抚两句,表示部队里没有什么急事,才去喊人。
猜到是私事,通知到人后,周成也没回办公室,背着手去了团里。
“不是部队的事情,是你父亲陈师长...”清楚兄弟定然因为自己的电话着急,等接通后,邵铮直接了当。
陈武闻急急问:“老头子怎么了?”
邵铮:“你让我说完,不是坏事,陈师长被调离炮兵学院,不用再学习改造了。”
这的确是个好消息,陈武闻从家里就一直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松了下来,面上甚至带了些笑意:“哪来的消息?准确吗?”
邵铮也为好兄弟高兴,笑着肯定:“我家老爷子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一直关注着陈师长呢,这事是他老人家亲自给我来的电话...应该是韩老将军出的手。”
韩老将军就是陈德茂的老首长,地位与邵老爷子差不多。
几个月前他腾不开手,如今情况刚好了些,便立马着手将那些被按上莫须有罪名,处境最艰难的几个下属都拉出了泥潭。
“...上面还是没消停,谁也不知道后面是个什么样子,所以陈师长没有调回原职,而是被送到了边疆部队,职位安排的不高,好像是连指导员,但好歹身份是干净的,等过几年环境好了,应该就能调回来...你也别着急,其实这是眼下最好的安排,总比待在炮兵学院的好,思想劳改也是劳改...韩老将军是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我家老爷子都说眼下远离是最好的选择...”
陈武闻皱眉听着电话那头好友的分析,脑中也在迅速权衡利弊。
不得不承认,送老头他们两口子去边疆,的确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那里除了天气环境恶劣些,真真是哪里都好。
理清楚思绪,陈武闻便没再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而是问:“老头子已经出发了吗?”
“出发了,前天就出发了,不过我家老爷子今天才收到的消息。”
哪怕是再好的兄弟,陈武闻这会儿也是感激的不行:“谢啦!兄弟,之前我得的那根老山参回头寄给邵老将军。”
邵铮了解好兄弟性格,也没推脱,而是笑着打趣:“我呢?”
“你没有!”陈武闻回的理直气壮。
“啧...我给妹妹打个电话...嘟嘟嘟...”
这厢,陈武闻挂了电话后笑骂一句,便落了锁,去隔壁还了钥匙。
等他顶着不断下降的暮色往家里赶时,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聿聿前两天才跟他说暑假想去见老头子的。
他当时还同意了。
可现在...两边相差三千多公里。
...要怎么去?
还有,老头子没事了,聿聿是不是也要去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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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心事回到家时,天色只余一丝鱼肚白。
但山脚下的陈家确是灯火通明的。
自然不是电灯,接电是个大工程,目前村里只有村委会那边几家暂时通了电。
这还是老书记有门路,找人插队得到的机会,全村都想通电,起码还要等上两三年,说不定更久。
瑕疵布料太过吸引人,这不,得了消息的村民们等不及第二天,急急点了火把就赶了过来,就怕好料子被旁人先选了去。
瑕疵也是分大瑕疵跟小瑕疵的嘛。
为了叫每家都能分到一两身衣服料子,曹秋华跟闺女只将五分之一抱回了房间,其余全部堆在堂屋里。
这些布卷都不大,零零碎碎的,还有些小块。
但是摞在一起,绝对算的上震撼,所有人都表示,哪怕镇供销社柜台都没能一次性瞧到这么些料子。
尤其等女人们上手摸过后,更是欢喜,在她们看来,这些料子上的瑕疵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就算大一点的瑕疵,也不过是两个补丁的事,这可都是新布料咧。
再说了,这些料子比自家织的老粗布可软和多了,穿在里头谁瞧见染色不均匀,或者跳线这些个瑕疵?
眼前最要紧的是挑哪一块不吃亏。
相较于女人们的交头接耳,举着火把的男人们也开始七嘴八舌,全向往着回家喝上两口酒,家里婆娘难得这么高兴,机会实在难得。
“哎哟喂!咱们武闻回来了,你小子太本事了!”
“对对对!这小子打小就是个厉害的,长大更不孬。”
“哪是不孬啊?明明是顶顶好的娃,不然能有那么些媒婆上门?”
“可不是?我听说还有好几个姑娘是城里铁饭碗咧。”
“武闻小子,你到底想找啥样的?跟叔说说。”
“......”
陈武闻从踏进院子,被村民们发现的那一刻,就被团团围住了。
耳边听着大家伙儿的七嘴八舌,他也不恼,很是有耐心的听着。
至于为什么不回答,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根本插不上话。
陈弄墨跟其余三个哥哥早在村民们进屋之前就躲起来了。
不是他们不礼貌,实在是这半年来,只要遇到村里人,就会被拉着各种夸。
其中也包括做媒。
并不是恶意,只是在婶子们看来,这个年纪可以相看了,过两年高中毕业结婚正正好。
最后,陷入包围圈里的陈武闻还是被老书记解救出来了:“都行啦,回家去,先把这些个布料全都抬去公房,明天再分。”
分布料是大事,这话一出,村民们果然都不再盯着陈武闻了。
虽然大家伙儿更想今个儿就分了,但是老书记威严太盛,谁也不敢将反对意见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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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上桌。
曹秋华还没等到大儿子说明小邵电话的来意,便自己问了出来,未了还加了句:“如果是需要保密的就当妈没问。”
陈武闻摇头:“不是不能说的,是好事,老头子那边平反了。”
这话一出,不管对于陈弄墨,还是陈家其余人来说都是好消息。
陈宗安抚的拍了拍妻子激动到有些颤抖的手,沉声问:“具体是怎么个情况?”
陈弄墨也紧张的看过来,她对这个时间段的历史只有浅显的了解,知道会有平反,但一直以为要等高考恢复那会儿。
怎么会这么突然?
那以后呢?
会不会再被什么人按上莫须有的罪名?
就再陈弄墨胡思乱想的功夫,陈武闻已经一五一十的将老邵与他说的事情详细转述了一遍。
最后,等全家人的面色再次凝滞下来,他才看向妹妹,神情有些复杂问:“聿聿,你想去边疆跟老头子他们一起生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