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下吧。”陈词在这时开口,强行结束了纷争,“他作为老板,付你房租是应该的。”
“就是就是。”陈念帮腔道,“不然我们还得花心思找地方呢。”
傅天河看向陈词,和那双平静的琥珀色的眼眸对视。
他当然明白大家坚持想要给他房租的理由。
如今他不再去汽修厂里打工,缺少直接经济来源,完全靠着先前借陈家兄弟的那六千块钱过活。
距离高考结束还有一年半,中间门学校可能还会再发一次贫困生补助,除此之外,他就没有其他额外收入了。
大家是在担心他手头的钱不够花,所谓房租,只是个借口。
“那好吧。”傅天河最终还是松了口,他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的收款码展示给沙弗莱,“多谢老板了,老板大气。”
“应该的。”沙弗莱立刻付给了他六千块,他不太清楚傅天河一个月的生活费需要多少,但总觉得这些钱支撑到高考结束应该不够。
反正先转过去再说,如果之后傅天河经济上再出现困难,大家可以继续再支援他。
傅天河的支付宝弹出到账六千元的提醒,他心中百感交集,两个月之前,他完全想不到自己的生活会产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兄弟俩最开始当作娱乐的互换,造成了太多太多的影响,他认识了性格迥异的陈家双子和之前从未搭过话的沙弗莱,大家成为关系要好的朋友,进入了物理学竞赛的复赛,更是把成绩提升到了令老师都叹为观止的程度。
一切都以惊人的方式,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不行,不能再想这些了。
傅天河担心自己会克制不住对陈词的感激和爱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吐露出心声。
能够遇见陈词,是他此生的幸运。
五人的会议半个小时便结束了,明天傅天河和陈词还得早早上学,说完之后大家就告辞离开,陈词站在门口,最后一个走出家门。
傅天河站在玄关处,发现自己正变得越来越奇怪。
明明每天和陈词待在一起的时间门够多了,还是作为同桌近距离相处,晚上休息以后,翌日清早又能再见面。
可如今要和他告别,还是相当不舍。
自己该不会患上什么分离焦虑症了吧!
“早点睡觉。”陈词提醒道,“下个星期我们就要去复赛了,一定要把心态和精神状态调整好。”
“我知道的。”傅天河朝他露出开朗笑容,“放心吧。”
“陈——词——”
速度最快的陈念已经走到楼下,喊了哥哥的名字。
沙弗莱提醒:“已经很晚了,声音太大可能会吵到其他居民。”
陈念意识到不好,赶紧闭上了嘴。
他们等了一分钟,陈词才在最后姗姗而来。
“最近和傅天河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好了嘛。”陈念评价道,“你们俩做同桌肯定能天天说话,怎么都不腻呢?”
“你和我做同桌也天天说话,难不成会腻吗?”桂芷棋问道。
“那倒没有。”陈念抬手拍拍旁边沙弗莱的胳膊,“不过偶尔还是有点想要换个同桌,换换口味的。”
桂芷棋抬手作势要打他。
“我已经挺长时间门都没有同桌了。”沙弗莱叹息一声。
陈词:“我觉得你一个人占着两张桌子,应该挺爽。”
沙弗莱:“别这么冷酷嘛,虽然确实。”
四人说说笑笑地走出傅天河家小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周日陈念照样陪着桂芷棋在画室里待了一天,色彩老师经常会在桂芷棋附近转来转去,奈何陈念和桂芷棋靠得很近,两人偶尔还会聊天,让他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色彩老师甚至趁着课间门休息的功夫,开玩笑般故意问桂芷棋:
“陈念是你男朋友吗?”
“没有,我们俩就是正常朋友关系。”桂芷琪专门补充道,“特别要好的朋友。”
色彩老师皮笑肉不笑:“怪不得你们俩整天待在一块,要不然我还以为他对你有意思呢。”
陈念听着,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果然心思不纯的人看什么都脏,他和桂芷琪明明是多么纯洁的朋友关系!
陈念强压着心中的怒火没有发作,他待在画室里说是练习速写,其实经常到处乱窜。
主要去看色彩老师给其他同学们修改或指点作品,也从其他老师那里打探到他之前的一些画作,对色彩老师的水平有了大概的了解。
怎么说呢,这人既然能在画室里充当老师,表明拥有指导艺考学生的水平和资格。
但比学生们强,并不代表他画得真特别好,最起码在陈念眼中,色彩老师的那些作品只是到了堪堪脱离一般的程度。
陈念觉得自己可以画得比他更好。
陈念当然没在吹牛,他可是有着去考列宾的实力,而这老师只是毕业于一所比较普通的国内美院。
擅长油画的陈念,对色彩的掌握度可极其强悍。
晚上从画室离开,回去之时,陈念还专门问桂芷棋借了一套水粉颜料。
桂芷棋:“你要开始练水粉了吗?咋突然要这个?”
陈念:“稍微练那么几天,我得想办法帮你干掉那个色彩老师。”
桂芷棋失笑:“这话说的,跟我们是□□似的。”
陈念哼哼两声:“等着看吧,天之内做掉他。”
桂芷琪莞尔,明天就是新的一周了,一直到周六她都不用过来画室,可以放松地待在学校。
这两天虽然有陈念陪在身边,桂芷棋仍旧提心吊胆,生怕色彩老师抓住机会又对他做什么恶心的事情。
桂芷棋:“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陈念:“等着看吧,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接下来的一周里,陈念每天从学校里回来就在书房里画水彩,十一点钟准时洗漱,准备上床睡觉。
哥哥周六就要去参加物理学竞赛的复赛了,他必须得配合陈词的作息,好让陈词能够调整到最佳状态。
就连陈蔚也天天在家下厨,去做陈词爱吃的饭菜。
陈蔚可不会说希望陈词努力,在物理学竞赛中取得一个好成绩,进入到夏令营给学校和家里添光之类的话。
但无论如何,他都期待陈词能够发挥出他应有的水平,这段时间门以来陈词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他希望儿子能得到应有的回报。
周四晚上,下起了淅沥小雨。
这场雨来得猝不及防,天气预报只提前了一个小时做出未来降雨的判断,只可惜对整个下午和晚上都待在学校里的同学们,能起到的作用极其有限。
几乎没人带伞,除了家长过来接的同学,剩下的孩子们都得冒雨回去。
好在雨下得也不算大,唯有晚上的秋风稍微一吹,有点凉。
“叔叔会来接你吗?”傅天河站在教学楼的台阶上问道。
“不知道,现在才刚下,爸爸他可能都注意不到。”陈词用目测着雨势的大小,“你怎么回去?”
傅天河:“当然是走着了,这点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小时候我妈还经常说淋雨能长高呢,搞得我现在也特别喜欢淋雨,感觉挺爽。”
“怪不得你个子这么高。”
陈词说着迈开步子:“走吧。”
“你淋雨没事吗?”傅天河跟在陈词身后,迅速地脱下自己校服外套,试图罩在陈词头上,用衣服帮他遮雨。
陈词:“没事,雨还挺小的,连头发都打不湿。”
傅天河陪着陈词去车棚推了自行车,两人像往常那般和众多学生们朝学校门口走去。
放学时间门人实在太多,想加快速度只能从人流的缝隙中穿过,他们一路淋着小雨,到了门口。
“不行,你快点回去吧,别陪我走了。”
傅天河望着天空,他看不清深沉夜幕当中的阴云,可就是有种不太美妙的预感。
体育生不顾陈词抗拒,强行把外套罩在少年的头上,两只袖子系在下巴的位置,深色校服成了头巾样式的披风,把陈词的脑袋包裹得严严实实。
陈词伸手就要把衣服解开,被傅天河抓住了手腕:“别解,就这么回去,把头蒙上应该不会淋得太惨,等明天你再把外套还给我就是了。”
“你不会冷吗?”陈词问。
虽然已经入秋,傅天河却还是习惯性穿着夏天的短袖,外面只搭一件校服外套。
如今他把外套脱给了自己,两条被晒成麦色的臂膀直接露在秋雨当中,看着都让人浑身发寒。
“别忘了我可是经常洗冷水澡的啊,而且家那么近,跑快点两分钟就能到。”
傅天河伸出手,把校服边缘往陈词的下巴处用力压了压,防止布料遮挡住他的正常呼吸。
手指无可避免地触碰到少年脸颊。
好滑。好软。
傅天河的心思一下子就飞到外太空去了。
他强忍住想要趁机轻掐一把的渴望,笑道:“这造型蛮有意思的,快回去吧,我总感觉马上就要下大了。”
陈词点头,和他说了声谢谢,就迅速地蹬起车子。
傅天河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红绿灯路口,才快跑着回家。
他不祥的预感果然应验,没等跑到单元楼下呢,雨就哗啦一声泼得更大。
头顶变黄的叶子接二连地被打落,难以起到遮挡作用,傅天河就把书包举起来顶在头上,使出训练的劲头狂奔,十几秒钟就顺利地回到单元楼中。
这会儿工夫陈词肯定还在路上吧,幸好把校服给他围上了。
饶是如此,傅天河仍然担心,陈词家还挺远的,就算用最快速度骑车也得五分钟,等到了家肯定会浑身湿透吧?
正被傅天河惦念着的陈词,确实被困在了大雨当中。
在雨势变急促的那一刻,陈词就知道肯定会被淋得很惨,临近十点,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都关门,只剩下一两家马上就要打烊的小卖部。
陈词只是往那边瞥了眼,就重新盯着前方。
到屋檐下临时躲避并没有什么用,这雨一时半会儿很难停下,他又没带手机,不能给爸爸打电话让他开车过来接,只能尽快地骑车回家。
路上还有大量同样在雨中骑车的学生,大家都拼了命地蹬车,在越发过分的雨幕中冲锋。
车子骑快了,风变得特别大,衣服本来就被淋湿粘在身上,被这么一吹,迅速地带走皮肤表面的热度,寒意似乎要透过皮肉,直接钻到骨子里去。
剧烈运动产生的热量,完全没办法对外界的寒冷做出有效抵抗。
骨骼肌颤栗,立毛肌收缩,让身体打起寒战,增加产热。
血管收缩,减少血流量,降低热量的流失。
只可惜这些自然发生的身体反应,都难以抗过冷风冷雨。
陈词听见自己的牙齿在轻声的咯咯作响,只能更加用力的蹬起车子,傅天河的校服护住了他的头顶,让寒风不至于顺着领口吹到胸前。
但面部无法被有效防护,雨水顺着面颊流下,打湿了睫毛,让眼前一片模糊。
好在路途终归不算太远,陈词四分钟后成功抵达家门口,他迅速把车推到楼道里,解开包着脑袋的校服,用力拧去上面湿哒哒的雨水,同时走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