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傅天河把摩托停在楼下,他打开手机的天气预报,明天下雨。
他去地下室找出雨披,盖住摩托车,才拎着包回家。
傅天河在玄关处脱掉鞋子和外套,迫不及待地从包里拿出陈词送他的那本书,掀开第一页。
开篇就是一段颇为玄妙的阐述,有几句话被红笔标注着,俊秀的笔记在空白处写着批注。
[类似博弈论中的路径依赖。]
这是啥?
傅天河掏出手机搜索。哦,原来是人类社会制度和技术中类似于物理学的惯性理念。
他懂得好多啊,这种知识学校里不可能教到,肯定是从其他书里读来的吧?
傅天河继续往后翻,寻找更多批注的痕迹,被红笔标注的句段同样也非常吸引他,看来他们在阅读方面有着相同的品位啊。
标注在三分之一处就停下了,往后的书页都干干净净,傅天河猜测也许这本书压根就没被看完,可能是“陈念”今天才从城市书房里买的?
肯定是了,正常人不会把自己的书带到书店里去看。
傅天河迅速地冲了个澡,拿着书躺在床上。
他看了几分钟就觉得不太舒服,装有义眼的眼眶隐隐刺痛。
傅天河摘下义眼片,去卫生间清洗干净,放进装有护理液的小盒子里浸泡。
他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右侧上眼皮无力地耷拉着,但也无法做到和下眼皮完全闭合,缝隙中露出肉粉色的义眼台,肌肉和神经将其牢牢包裹,如同那真的是一颗完好的眼球。
傅天河正处在生长发育的高峰期,现在使用的这枚义眼片已经不合适了,需要赶紧更换。
医生建议他更换的高分子义眼至少需要一万块,傅天河暂时掏不出来这么多钱,他打算等贫困生补助发下来之后再去医院。
汽修厂里的师傅们倒是愿意借钱给他,但傅天河觉得情况还没严峻到这种地步,他这个人吧,其实挺要面子,非常不喜欢让别人觉得他可怜。
他仰起头,往右眼的眼眶里滴了几滴眼药水,听到卫生间的窗户玻璃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下雨了。
.
这场雨并未复刻之前的疯狂,只是简单的淅沥秋雨,从此之后天气会迅速转凉。
早上第四节的体育课因为下雨泡汤,美术生们趁机前去画室练习。
傅天河坐在位置上看陈词送给他那本书,美术老师在这时走进教室,他藏在镜片后的目光扫视一周,最终锁定在了傅天河身上。
“同学,你现在有时间吗?”
“啊?”傅天河茫然地抬起头。
“画室要找人做速写模特,你愿意过去吗?在讲台上坐着就行。”
“呃,我……”
“一节课有八十块钱的辛苦费。”
“好的,我可以。”傅天河从善如流地站起身,还不忘拿着小说。
然而等真正站到画室,傅天河就后悔了。
来之前老师怎么不告诉他是要进行肌肉的刻画练习啊!
现在反悔也晚了,傅天河只能认命地脱掉上衣,画室里有三分之一都是他认识的同学,尤其是陈念和桂芷棋两人在后排的角落里窃窃私语,似乎在暗中讨论他的身材。
美术老师非常满意,让体育生充当模特简直再合适不过,尤其是傅天河这种准备考高质量运动队的体育生,身材标准到简直就像从解剖图册上抠出来的。
还好美术老师说可以继续保持看书的姿势,傅天河强迫自己把所有注意力都倾注到书中的内容上,慢慢也就忘记了正在遭受的尴尬。
四十分钟后下课练打响,宣告了傅天河的解放。
他火速重新穿好上衣,实在忍不住好奇,跑下去看了美术生们的作画。
……等等,这个四肢扭曲比例失衡的家伙,真的是他吗?!
傅天河震惊了。
他难以置信地大步迈向后方,来到陈念和桂芷棋之间,看到画纸上的形象,总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还不错吧?”桂芷琪笑道。
“好看的。”傅天河作为模特,给了他们肯定的评价。
陈念和桂芷琪收拾着画具,傅天河率先走出画室,假装已经离开。
陈念平时都是自己骑车上学,但今天傅天河看他拿了伞,所以应该会有家长接送。
很快两人就出来了,傅天河鬼鬼祟祟地跟在身后,混在放学的人群中来到校门口。
他看着陈念和桂芷棋告别,脚步轻快地撑着伞,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少年打开车门后座钻了进去,车子却没有立刻发动。
傅天河躲在树后,耐心等待。
三分钟后,他看到了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知行楼的方向走出校门。
果然!
傅天河骤然瞪大双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用力地挥了下拳。
他!就!知!道!
光是通过姿态,傅天河就能辨认出眼前少年才是昨晚和他在林中小屋共赏夜空的那个。
未曾察觉正在被注视的陈词来到车边,拉开副驾驶的门。
轿车总算发动了,傅天河从树后走出,意外在正前方的马路对面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金发紫眼的男生斜挎着包,同样遥遥望着黑色轿车原本停在的地方。
两人就这样隔着车来车往的马路,面带讶然地相互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