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非晚抱着百里渡月,慢慢轻抚着对方的后背,试图让他放松下来。同时在百里渡月耳畔落下密集而轻柔的吻,用沙哑低沉的声音慢慢诉说着相思:“非晚想城主了,城主想非晚了吗?”
桑非晚说的是实话,他好像真的挺想百里渡月的。他老是控制不住想起对方在地牢里万分狼狈的模样,还有猩红带恨的双眼,一如手腕上的牙印,既深且疼。
桑非晚这种人,果然就是要狠狠疼一次,才会长记性。
百里渡月闻言身形控制不住地紧绷了一瞬,无声闭目,没有说话。事实上他现在已经不愿再去相信任何事,尤其是从桑非晚嘴里吐出的甜言蜜语。当初听入耳中是糖,如今卧底之事被戳破,就成了害人的砒.霜。
他告诉自己,不要去听任何话,也不要信任何话,尤其是桑非晚的。
然而桑非晚却好似偏偏不肯放过他,蚀骨的软话一句一句在耳畔呢喃,自责而又真切:“城主一定还在怪罪我做了扶余浩的眼线是不是?可我当初亦是身不由己,后来喜欢上城主,更是不愿加害……”
他们二人的身形不知何时缓缓变化,一上一下,一如从前喜欢在床榻间相拥接吻,亲密无间。
桑非晚用指尖勾起百里渡月肩头的一缕霜发,眼见对方闭着眼,睫毛颤动不止,一面俯身啄吻,一面语气可怜的低声道:“非晚瞧见城主受伤,可是会心疼的,又怎么忍心害城主受伤呢?”
“城主在非晚心中,一千一万个好,又岂是扶余浩之流能比的?”
桑非晚语罢低头吻住了百里渡月的唇,不轻不重地撕咬着,引来一阵颤栗发麻的感觉。百里渡月终于勉强抽出一分神智,慌张想要推开他,然而却被桑非晚强硬攥住了手腕,温柔不失力道地禁锢在了怀中:“乖,别动……”
桑非晚丝毫不在意手腕上叮当作响的镣铐,他捧着百里渡月的脸,吻得专注而又深情,将对方轻微地挣扎慢慢压下。
百里渡月甚至能感受到桑非晚捧住自己脸颊时,铁链刮擦过皮肤的冰凉感。他有些担心这是对方想要逃脱,故意使出的缓兵之计,然而无论怎么挣扎就是推不开桑非晚,于是只好近乎绝望地看着自己溺毙沉沦。
那是一种很酸楚的感觉……
就像你看见一丛花束,试图伸手摘取,然而因为曾经被扎得遍体鳞伤,从此再也不敢尝试,深恐那刺上带毒,再次将你伤得鲜血淋漓。
他不敢伸手了……
真的不敢了……
桑非晚五指缓缓穿梭在百里渡月霜色的发间,不期然想起了千江月,静静抵着他的额头,鼻尖挨着鼻尖,最后低声说了三个字:“别难过……”
他好似能看透百里渡月的心中深藏的情绪和难过:“还有我,渡月,你还有我……”
这句话不知哪里扎到百里渡月的心肺,令他心中一刺,忽然控制不住地偏头红了眼。他一把攥住桑非晚的衣领,直接翻身将人压在身下,脸上平静无波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丝丝裂痕,一字一句咬牙质问道:“桑非晚,谁和你说本君难过了?!嗯?!”
百里渡月攥住桑非晚衣领的那只手在颤抖,手背青筋暴起,通红的眼眶险些掉下泪来,喉间却偏偏溢出一阵病态低笑,像是从前的那个疯人格回来了:“扶余烬早已身死,我如今是云境唯一的天神境高手,亦是云境唯一的帝君!”
“桑非晚,本君现在什么都有了,仙法,荣华,权势,江山,你凭什么觉得本君可怜?!本君又何须难过?!”
有滚烫的泪水掉落在桑非晚脸上,令他下意识皱眉闭眼,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灼烧了一般。
百里渡月现在好似什么都有了,却又好似什么都没了。
千江月死后,他真真正正没了亲人,唯有桑非晚可付此心。
但对方骗了他……
对方骗了他……
百里渡月此时已然不知道桑非晚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一朝被蛇咬,十年惧井绳。他下不了手杀对方,于是只好以铁链为笼,将人死死困住。殊不知画地为牢,将自己也圈了进去。
桑非晚没有动,他静静盯着百里渡月,见对方在笑,最后直到笑得没了力气,才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空气有了片刻沉默,殿内香烟袅袅。
百里渡月像是被抽去魂魄一般,慢慢垂眸看向桑非晚。他眼角微红,面色苍白,看起来失魂落魄。疯魔过后,不过也是个被骗的、受了委屈的孩子。
他红着眼睛,一字一句颤声道:“桑非晚,你骗了我……”
他像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了,眼眶通红,天要塌下一般,终于问出了那日在地牢中没能问出口的话:“你怎么能骗我……”
既已撒谎,从前口中所述情爱,又有几分是出自真心?
桑非晚见状皱眉,心里好似被什么揪了一下,控制不住抬手擦去了百里渡月脸颊上的泪水,然后用了些力气才将对方按入怀中,用怀抱紧紧圈住。
百里渡月剧烈挣扎,桑非晚便又收紧了几分力道。就像他手腕上的铁链一般,牢牢把人困住。
百里渡月身形颤抖,好似在哭,滚烫的泪水掉落在桑非晚颈间,凉嗖嗖一片。
“别哭,”
桑非晚像是在哄孩子。他紧紧抱住百里渡月,安抚着对方的后背,然后温声低头认了错,心甘情愿认了错:“下次不骗你了,再也不骗你了。”
桑非晚忽然有一种自己输了的感觉,尽管他不曾和任何人做赌,但从他不忍看见百里渡月哭泣,一次又一次心软时,手里的筹码就好似已经尽数输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