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欢快的歌曲,路安纯湿润的眼角经不住弯了起来。
《爱你》持续了半分钟,终于接通了,少年带着困倦的懒淡嗓音传来——
“大小姐,现在是2点43。”
“魏封!”女孩连忙叫住他,嗓音带着颤栗,“不要挂!”
断断续续的电流杂音里,她听到他轻呼了一口气,窸窸窣窣地似乎坐起来了:“有事?”
“没、没事,我就是睡不着,想找人聊聊天。”她竭力稳住自己紧张的情绪,“你睡了吗?”
“……”
“对不起啊,我…我打扰你休息了,我看你平时黑眼圈挺重的,以为你喜欢熬夜。”路安纯语无伦次地说着一些零零碎碎的话,“你要不躺下来吧,我跟你聊会儿。”
那边的男人似乎真的躺下了,呼吸变得冗长,还打了个呵欠:“你到底什么毛病?”
“我睡不着,有点怕黑。”
“那就开灯。”他眯着眼睛,又要陷入沉沉的睡眠了,连嗓音都变的慵懒了,“我的工作时间从早上9点开始,现在售后不在服务区,拜拜。”
“你千万别挂,按小时收费也行啊!”
“一小时多少钱。”
“你提,多少都行。”
他又打了个长长的呵欠:“1023。”
居然还有零有整。
路安纯嘟哝:“好贵!”
“你的派对服务生不也这价。”
“那不一样,我爸的钱是我爸的钱,我的是我的。”路安纯东拉西扯地找着话题,生怕他挂了电话,又留她一个人,“我其实是很抠门的,也没攒多少钱。”
“是吗。”魏封懒散的嗓音听着都要睡着了,“多抠。”
“我每次买冰淇淋,都要买那种一送一的,跟闺蜜分着吃。”她絮絮叨叨地说,“我买东西还会砍价呢。”
“哦,您真厉害,不愧是大小姐。”
她也不管他的敷衍和讽刺了,只要能吭声就行:“魏封,也给我讲讲你吧。”
“我什么。”
“你的兴趣,还有你的梦想这些,将来想做什么,都可以说啊。”
“相亲啊?”
“才不是,就随便聊聊,像朋友一样增进了解啊,说说嘛,你将来想做什么?”
“想上天。”
“没开玩笑,我说真的。”
“我也没开玩笑。”
男人嗓音懒洋洋的,她甚至能想象他要醒不醒的模样,“想去天上看看星星。”
“你想当飞行员吗?”
“不够,想去更高的地方。”
“你想去太空?”路安纯惊诧道,“宇航员啊?这梦想太遥远了吧,好难好难哦,需要付出千百倍的努力。”
“我这人,一贯痴心妄想。”
他不是安分的男人,永远肖想着那些不属于他的,得不到的,遥不可及的星星。
“我小时候也喜欢看星星,因为和我一起长大的朋友说,那些离开我们的人,也会变成星星在天上看着我们。”
男人呼吸深沉,没有应她这句话。
路安纯也不想在这样寂静的良夜里,去触及心底最深的伤痛,她转移了话题:“魏封,你会一直带着弟弟吗?”
“我会给他找个家。”他毫不犹豫道。
“你想给他找什么样的领养父母啊?”
“家里没孩子的。”魏封说出了首要条件,“没孩子,生育障碍,以后也不会有那种,富裕当然更好,小康也行。”
“我也赞同,但其实…如果父母品行好,很疼他,有钱没钱没那么重要。”
“很重要。”魏封沉沉地说,“你不可能懂。”
“魏奶奶领养了你们,你们也很幸福,不是吗?”
魏封沉默了,睡意似乎也清醒了,心灰意冷道:“不能长久,算他妈什么幸福。”
这个世界上,穷人的幸福是最留不住的。
路安纯侧身躺了下来,扣着睡裙上的蕾丝结:“魏封,我也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很关心小学生。”
他放松了调子,懒洋洋地玩笑道:“爱屋及乌啊?”
“算是吧,你可以这样想。”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算。”
“你不是不信我喜欢你吗,还说我是撒谎精。”
他冷嗤:“你本来就是。”
“那你就不要信呗。”
“困了,睡了,明天早课。”
“哎哎哎,别!一个小时1023呢!”
男人嗓音有点不耐烦了:“大小姐,你到底想怎样?”
“我一个人在家,我做噩梦了,害怕,不敢睡,开着灯也不敢。”
“又撒谎。”他立刻拆穿了她,“你家不可能只有你一个人。”
“魏封,求你了,别挂。”
“你有多少积蓄能跟我耗?”
“不多,我之前的奖学金,还有和朋友兑的一些现金…”小姑娘掐指算了算,“够你陪我…18分钟。
“你只有306.9块。”他几乎不需要任何计算,片刻便得出了这个数字,“我还以为大小姐随便一挥手就是几百万。”
“我没你想的那样手头宽裕,所以喜欢攒现金。”
“我有个朋友,他得了绝症,急需用钱。”
“严重吗?300够不够,我可以借你。”
“……”
魏封一时竟不知说什么才好,“你get不到我的幽默,我们果然不合适。”
路安纯也有点无语:“魏封!不兴拿这种事开玩笑。”
“大小姐,再不睡,我明天又要爆痘了。”
路安纯想了想:“那你睡,但别挂电话,我一叫你,你就必须应声。”
“电话费你报销。”
“没问题,但300封顶。”
男人终于闭上了眼,呼吸渐渐沉稳。
她侧身躺了下来,试探地唤了声:“魏封。”
“嗯。”他嗓音如陈旧泛黄的故事那般遥远。
“你在不在?”
“在。”
路安纯闭上了眼睛,伴着他冗长的呼吸,忽然变得安心,不再畏惧黑暗中的未知野兽。
她也陷入了沉沉的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