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子衿也不在意。过不去,她就迅速地回到了自己的助手身边,低声问:“刚刚有没有出现异常波?"
助手安静地摇了摇头。
“那就回去分析吧。”闻子衿并不气馁,“既然门能提早开,那就肯定有些变化。只是我们还没发现。"
严峰颔首道:“确实。这次足足提前了30个小时,缩短的这30个小时肯定有原因。可能在柏舟身上,也可能与这扇门本身有关系。不管如何,有变化就是好事。剩下的只需要我们耐心去摸索。"
闻柏舟听着他的话,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好一会儿,他又回头看了一眼破破烂烂的大铁门。
大铁门在夜风里半开着,上面挂着将落未落的铁皮,被夜风吹得直打颤。
他收回视线,平静地说:"还有别的测试,就一起做了吧。"
忙忙碌碌几个小时,直到后院彻底被太阳照亮,各项测试才实验完毕。
闻子衿带着信息组收起了自己的设备,又计划在后院里安装新的监查设备。而楼上休息的其他人也已经醒了,正探头探脑地往后院看。
叶驰大嗓门地喊:“背着我们开门测试了是吧?”
“是你睡太沉了。”律恒说完,看向闻柏舟,“累不累?先去吃饭还是回去休息?”
闻柏舟伸手勾住大门,将它再次关紧了,才说:“吃饭吧,肚子饱了才睡得香。”
他确实也累了,喝了几口豆浆眼睛就变得迷蒙,坐在那里一口豆浆一口呵欠,小半杯下去,就揉着眼睛说要去睡觉。
其他人一听,纷纷挥手让他快去。
大门凌晨四点才开,也不知道闻柏舟几点醒来开始等这个事。半夜爬起来忙了几小时,现在肯定是疲累的。
等闻柏舟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连生才收回了视线,看向律恒。
律恒也看着那个已经没有人的楼梯,还未收回视线。连生顿了顿才开口:"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律恒眨眼收回了视线,只说:“再
看吧。”连生闻言挑了挑眉:“你是不是一整晚没睡啊,昨天就没见你上楼。”
下楼吃早饭的余星野划着轮椅过来,超大声哔哔:“我作证,他真没睡。我昨天两点爬起来吃药,就发现他还醒着。"
律恒头也不抬,他给自己夹了个鸡肉糯米烧麦,才淡定地说:“吃的都堵不住你的嘴吗?”
连生看看律恒又看看余星野,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你怎么又两点爬起来吃药?吃什么药啊?"
“止疼药。”律恒替余星野回答。
余星野对着连生谴责的眼神,露出一个讨饶的表情。
他想找谁替他说说话,可左看右看,身边都是些等着他挨训的感情淡薄的兄弟。
余星野只好讨好地给连生夹了块荷叶鸡:“估计是要变天,我疼得有些受不了了。你别生气,吃肉。"
其实是昨晚太疼,他摸索着下床的时候四肢疼得无力,不小心就摔下了床。那动静把一楼看书的律恒惊动了,他才知道律恒还没睡觉。
连生叹了口气,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才好。
他没滋没味的咬了一口荷叶鸡,心里兜着很多事吃了这顿饭,满心都是该说和不该说的话。
可左边是没心没肺的余星野,右边是更没心没肺的叶驰,再抬眼看着归耀安安静静吃饭的样子,只觉得看谁都很糟心。
只有他一个人在操心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就连律恒,都跟没事人一样,镇定的吃饭喝豆浆。
连生放下碗,犹豫了很久,直到律恒起身想要上楼,他才突然开口道:“恒哥。”律恒转过身,安静地看向他。
连生站起身道:“我有点事情想问你,我们去……”他左右看了看。
原本后院是个聊天的好地方,可现在太多人和机械在后面,反而有些不太方便。“这样,我们去负一层的阅读室吧。刚好有些问题。”连生说。律恒点点头,迈步走向他:“走吧。”
余星野指着他俩的背影,冲叶驰说:“你们看看这两个沉迷书本的人,真是不知道鬼片有多好看。"
叶驰赞同地点头:“想看林正英,一起吗?”"一起!"余星野立刻道,"小耀来不来?"
r />归耀站起身,默默地往后院移动,远离了这俩恐怖片爱好者。
连生带着律恒到了阅读室。
半开放式设计的阅读室里没人。他有些松了口气的走到阅读室的小沙发边,才说:“恒哥,你……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什么吗?"
律恒看着他,没有说话。
连生看着他的模样,就有些憋不住:“你怎么想的?”律恒平静地反问他:“我能想什么?”
"你对小……闻。"连生说着话,又猛地放低了声量。最后一个字几乎微不可查。
他咽下了闻柏舟的名字,只有些着急地看着律恒:“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律恒镇定地看着他,好半天才说:“我不是不想回答你的话。那就是我的答案,这段关系,我想什么都不重要。"
连生蓦地有些词穷:"不是,你总得……对你自己,有些什么想法吧?"对着律恒过于镇定的目光,连生都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焦虑些什么。
律恒对闻柏舟从一开始就充满了耐心,这个事连生一直都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律恒对闻柏舟的情绪发生的变化?
连生自己都理不清。
似乎察觉到的时候,律恒落在闻柏舟身上的目光,就有些超越常规的漫长了。他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着闻柏舟。
看闻柏舟跟着其他人说笑玩闹,看闻柏舟在地堡里上上下下的忙碌,也看闻柏舟小心翼翼地观察这个灰败的世界。
他就像是一个独属于闻柏舟的观察者,他的目光只为了那么一个人安静的停留。
如果他们在01号地堡,连生觉得自己说不定还会很高兴,会立刻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子,会去问杨桐,有没有办法可以撮合撮合。
他们01号地堡总是缺少这种……在文艺作品里称为“喜欢”的心情。
绝大多数的家庭组成,或许只是因为合适。
一个人在地堡里生活太苦了,所以需要另一个人来互相支撑。
"喜欢"这种情绪弥足珍贵。
它冲动、浪漫,是令人飘在天上的情感。不属于昏暗的地底下。
可如果是律恒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情感,他想
,不管是自己还是老爷子,都会为律恒开心。
律恒以前的日子太苦了一些。
他十五岁就去了运输队,等到其他人满十八岁开始可以跟着运输队出去长长见识的时候,律恒已经可以单独带队执行任务。
他像一根过于紧绷的……钢铁。
无时不刻的不敢放松,永远冲在最前面,也永远不怎么把自己的生死当一回事。
如果他在01号地堡里,有了一个喜欢的人。或许这个人的存在能让他稍微放松一些,也能让他稍微……爱护自己一些。
可偏偏他们不在01号地堡。律恒也凝视了一个……离他太远的人。
“我对我自己……”律恒慢条斯理地说,“也没什么想法。”相比起有些焦虑的连生,他显得轻松太多。
“他有他的梦想,有必须要去做的事情。我也有。”律恒淡定道,“我不会为了他停留。”这句话让连生有些呐呐地说不出话。
"你就……一点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吗?"
律恒很轻地笑了起来:"连生,我说了。我怎么想都不重要。"他与那个爱笑爱闹的人隔着时间、空间的距离。
而时间、空间都是超出了他的能力,无法被他掌控的东西。它们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产生弯曲。余星野总叫闻柏舟小祖宗。
他的舟舟真的就是个……可望不可即的小祖宗。
"不管我想什么,都不会对最终答案产生影响。所以我的想法并不重要。”律恒强调道,“你也不用太焦虑,我不会因此分不清轻重,更不会因此忘记自己的责任。"
“那……”连生犹豫道,"小……他呢?你甚至,都不打算告诉他吗?"
“告诉他,并且让他也一起苦恼?"律恒伸手拍了拍连生的肩膀,“这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你又何必去让他左右为难。"
他的这位小祖宗,唯一的缺点就是心肠太软。
如果闻柏舟知道了自己藏着的心思,他或许……会感到抱歉。他什么都没做错,律恒想,也不用对我抱歉。他收回手看着连生:"你只是想说这个?"
连生满肚子的话在他这样冷静的态度里,什么都讲不出来
了。他只能胡乱点点头,说:“反正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律恒短促地笑了一声:“走吧。”
他先一步迈步往上而去。
离开了楼梯回到一楼,恰有阳光从彩窗里倾泻而下,他沐浴在阳光里,整个人都温暖异常。律恒迈步到彩窗边,他看着眼前温暖的太阳,突然觉得,这一抹光与闻柏舟格外的相似。他现在沐浴的阳光,是八分钟之前的阳光。
而他的小祖宗,也只是久远时间里洒落下来的一抹过去的光。他没有任何办法,去抓住这样的一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