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里格外明亮,明亮的灯光与耀眼的日光辉映,让满堂喜庆的红都染上了金色的灿烂。
其他观礼的人在早已布置好的椅子上落座,闻柏舟跟着礼仪人员一步步往前。
城楼之外的大广场上,人们喧嚣的喜悦仍在继续。像这样热闹的活动,好些年才会遇上一次。
他们三五成群地讨论着激动的心情,也呼朋唤友地与各个城市的花车合影。欢快的声音传得很远很远。
这样的欢笑,在这一刻好像也是在为他欢喜。
闻柏舟穿着自己很少穿的商务便装,站在台上紧张地握紧了袖口。
台下有许许多多相熟的面孔。他看见了自己在新闻里常见的首领,还有一些并不相识,却满脸笑容的人。
人群之中,他还看见了严峰。他穿着一身军礼服,胸前挂满了勋章。总是严肃的脸上此时也满是喜色。
严峰对上了他的眼神,就悄悄举起手,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军乐团奏响了礼乐,压过了满堂的欢喜。身着军礼服的小战士托着托盘,昂首挺胸地走近。
闻柏舟看着大首领在乐曲声中,满脸笑容地给他佩上了一枚金红交织的星型勋章。
台下登时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就看见宋女士满脸骄傲,眼里闪烁着泪光。
恍惚间,闻柏舟突然想起自己在峰城渡过的童年。
那时候小小的他在课本上看见了庄严肃穆、却拥有着漫天星星的大礼堂,心里想:我以后一定要在这里讲话。
后来长大了一点点,爱上了画画,拿着画笔胡乱涂抹的时候,愿望就变成了:我以后一定要在这里发表我的作品。
这两个愿望好像都没有实现,却又好像在此时此刻,以另一种方式实现了。
他似乎变得比小时候梦想里的自己,还要厉害。
他没有在星星之下发表很厉害的作品,但他摘下了一颗星星。
这一整天的快乐与惊喜,冲击得他一路晕乎乎地回到小别墅,进门时都还觉得脚步发飘。
“哟呵。”余星野一见他那样子就乐了,“小祖宗干什么去了,这魂不守舍的样子。”
闻柏舟反口就问:“你怎么知道我刚刚授勋回来啊?”
/>连生没忍住,登时喷笑出声。连律恒都略有惊讶地看向了他。
闻柏舟眨了眨眼,迟钝地回过了神。
就见余星野撇了撇嘴:“那有什么,我也有啊。”
"那不一样。"闻柏舟说,"我要把他很仔细的保存起来,当传家宝。"
余星野眉头一挑:“像我那枚一样传给子子孙孙啊?”见闻柏舟点头,他就嘴快地说:“你要这么干,算起来你也是个老祖宗了。老妖怪以大充小啊。"
“你再仔细算算,我指不定比你曾爷爷都大。”闻柏舟哼哼两声,彻底魂归身躯。他大步越过客厅,飞快地跑上了楼。
余星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才收回视线,从衣服内扒拉出自己吊着的那枚勋章。
他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这个东西,对他们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啊?”
重要得这一路上这么多的时间,他们这个小祖宗居然都还能喜滋滋的回不过神。
“是吧。”连生想了想,说,“老爷子给你领发一枚勋章,嘉奖你为地堡做出的贡献,你能不高兴?”
“这样……”余星野定定地看着自己的那枚勋章,许久后才重新塞了回去,“那是挺值得高兴的。”
他都忘了他是怎么到杨旗身边的了。
总归那时候应该也不是什么好过的日子,稀里糊涂的也就到了杨旗身边。
可他还记得这枚勋章到他身边的那一天。
那个刚刚建立的地堡里明明什么都没有,明明什么都不够,却依然有个小小的房间里陈列着很多东西。
“这都是我们不能丢的血性和精神。”那时候,杨旗是这么和他说的。
他记得那个房间连灯都没有,推门一望黑漆的一片,还得杨旗自己拿个太阳能灯打着。
他在里面看见了染血的军服、手缝的军旗、染泪的书信,还有一些残缺的勋章。
杨旗从那黑黑小小的房间里的一角,摸出了那枚勋章。他认真地告诉他:“这是你家人留给你的,他最后的希望,就是要把这枚勋章带给你。”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想的?余星野想了想,才想起来。
那时候他拿着那枚冷冰冰的勋章,说:“我很饿。为
什么不给我一点吃的?”
荣誉、精神、血性,对他而言,都不如一个能饱肚子的芋头。
后来很多个饿得睡不着的晚上,他都会想,他那些家人,为什么不能给他留个芋头。
他甚至想过拿那枚勋章去换点吃的。然而那时候谁都吃不饱,又有谁会愿意换这个东西?
可他再也没有别的什么“属于他的”东西了。他只有这枚冷冰冰的不能饱肚子的勋章。
这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也是他对那些记忆里早就模糊的家人,唯一剩下的念想。
直到闻柏舟快快乐乐地蹦下楼,余星野都还在想,他们留给他这枚勋章,是想告诉他什么呢?
让他好好活下去,继续传给子孙后代。还是想告诉他,做一个对得起家国的顶天立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