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言?”周寻觉得自己脑袋平时就不怎么努力,这会儿更是彻底摆了,是一点儿不转了。
但他还是下意识想朝霍言走过去。
受了伤躺在地上的谢战勋挣扎着想坐起来:“别过去!你没发现异常吗!退后!”
“退什么退啊!”归云子反应过来,越过他快步上前,还不忘嫌弃一句,“你真是活该这一把年纪单身,这种时候退了就是退出竞争市场,退一辈子了!”
谢战勋听着觉得有点不对劲,带着三份迷茫三份警惕:“我退什么市场?”
归云子没搭理他,像接近野生小动物一样放轻脚步走到霍言身后,放柔了语气喊:“霍言?老大?怎么了这是?”
霍言背对着他们吸了吸鼻子。
“嘶——”归云子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和周寻面面相觑,“坏了,哭了!没带老张!”
游淼淼捏紧了拳头,垂下视线:“不管怎么说,他都是第一次杀……”
他没能把“杀人”两个字完整说出口。
他一瞬间有过恐惧,纯粹对力量的恐惧,但他又觉得,拥有这份力量的人是霍言,总比是薇妮好。
“霍言。”游淼淼看着他有些孤独的背影,试图说服他,“如果你还想救其他人,还想带着世界树的人满世界扑火救人,你总要……为了保护更重要的东西杀人的。”
“你没做错事,你非杀不可,不杀她你就死了。”
他努力学着平常周寻和方超那样说话,逗他开心,但还是没学到精髓,听起来还是不太好笑,“如果有人指责你,要审判你抓你去坐牢,我们是你的证人。”
霍言又吸了下鼻子,他把头低了下去。
刚刚的混战里,二队队员躺了一地,桑妮和陶医生正在挨个检查,把受伤更重的成员拖到一起,优先治愈。
她低垂着眼,眉眼温柔,像个真正救死扶伤的医生,但她腕足上亮蓝色的圆环又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众人她的异常。
她抬头看了霍言一眼,温柔笑起来,柔声说:“没关系的,孩子。”
“无论是不是怪物,我们都是家人。”
她抬起腕足轻轻晃了一下,“更何况,我们很难说谁更像怪物。”
谢战勋伸着脖子看他们救人——他自己受的伤不算致命,只是四肢无法行动。
确认只有伤没有亡之后,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又看向霍言的背影。
那个蜷缩起来的身影,好像被责任和力量,良心和抉择压弯了脊背,让人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脸上的法令纹更深,几乎显露他脸上的硬骨,他绷着脸说:“……本来这种事不该让你做的。”
他的手指扣住地面,“是我们保护不了他们,才要你们来救人。”
“是我们没赢过她,才要你来杀人。”
他握紧拳头,忽然大声,“别哭哭啼啼的。”
“别把那些家伙当人,别用那些冷血的疯子折磨自己的良心。”
他语气生硬,“他们就该死。”
“就是。”归云子往他身边挪了挪,轻轻碰了他一下,“没事了吧?”
霍言这才终于转过身来,他紧紧闭着眼睛,脸上还挂着泪痕。
再往下,两条鼻血纵横流淌。
“纸……”他艰难嗫嚅着开口,不敢把嘴张大,否则鼻血就要流进嘴里了。
归云子:“……”
“我的小祖宗哎!”他哭笑不得,手忙脚乱回神找东西给他擦,“怎么还流鼻血了呢?”
陶医生好笑地摇摇头:“补过头了吧。”
“怎么哭成这样啊?”周寻看他这反应,就知道没大事,松了口气又笑起来,“真行,我给你拍张照。”
霍言想把脸藏起来,还是被不知道谁的手扶着抬起来,脸上被擦了一圈。
他其实没哭,这是刚刚使用能力掉下来的眼泪,但他现在被大家劈头盖脸的关心堵得张不了嘴,也就没法反驳。
他刚刚确实有一瞬间的迷茫——他忽然意识到,他不是人类,也不是真正的怪物。
在杀死薇妮,杀死他仅存的同类的瞬间,那颗异种给他带来了力量,也带来很多信息。
他其实还没有完全吞掉那颗异种,它还在他的手掌里,没有融入身体。
他知道自己的胸腔里有和薇妮一样的异种,也知道它们可以融为一体,但他知道,一旦融合,有些事就彻底藏不住了。
更何况,现在他们拥簇着他,温暖的、担忧的、愧疚的情绪几乎要将他溺死。
他悄悄握了下手,只是把它暂存在手掌里,就能借用部分力量,现在也够用了。
不追求更多的力量,就不会变得更像怪物。
他们七手八脚地把霍言脸上的血和泪擦干净,鼻子里塞上两卷纸,这下他只能勉强用嘴呼吸了,声音像是带着哭腔的鸭子。
霍言吸了吸鼻子:“……完蛋了,我答应江策不杀人的。”
归云子像个溺爱过头的祖父母辈,有求必应:“那咱不告诉他!”
霍言吸了下鼻子,接着说:“那、那我不是人的事……”
“瞎说!”归云子“啧”了一声,“什么叫不是人啊?咱们世界树纲领第一条——大家都是人!”
他故意板起脸,“我跟你说,首领犯法和成员同罪啊!罚你今晚被加百列当抱枕睡觉。”
霍言想笑,又忍不住捂住了眼睛。
他明明没再使用能力了,眼泪却好像又要掉出来来了,他委屈地说:“眼睛疼。”
他刚刚几乎全程使用着能力,这会儿眼睛周围一片灼热,活像他眼眶里的不是眼珠子,是两块过热的电脑电池。
“哎哟……”归云子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回去给你弄点冰块降降温。”
周寻伸出手给他扇扇:“怎么江策不在啊?要是他在哪还用冰块。”
他挤眉弄眼,可惜霍言现在看不见,“让他给你用爱的冻冻。”
霍言委屈地问:“那江策去哪了啊?”
其他人看向谢战勋,谢战勋绷着脸:“机密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