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卿尘看着盛意呼吸逐渐平复,松了口气才冷声问顾惊时:“无忧山大门已封,你是如何出来的?”
“无饕有破空之能,想出来并不难。”顾惊时晃了晃手上的‘镯子’。
奚卿尘眼神晦暗:“你没有御绳,如何收服的无饕?”
“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也做不到,”顾惊时看了眼脸色渐渐好转的盛意,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师祖。”
奚卿尘攥紧拳头,却也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既然问不出什么,索性也不问了,他直接朝顾惊时伸手:“把她给我。”
“我若不答应呢?”顾惊时反问。
两人视线对上,一触即发。
盛意终于勉强清醒,奚卿尘立刻上前一步:“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
盛意愣了愣,站稳之后看向顾惊时,奚卿尘心里顿时一沉。
“小意,我受伤了。”顾惊时缓缓开口,回敬奚卿尘在无忧山时同样的手段。
盛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走吧,先回去疗伤。”
“盛姑娘!”奚卿尘声音突然急促。
盛意第一次见他情绪如此外露,连忙安抚:“你跟我们一起去。”
“我不去,你跟我走。”奚卿尘盯着她。
顾惊时一言不发,突然呕出一滩血来,盛意连忙搀扶他,抬头跟奚卿尘道:“你跟我们一起,等他包扎完我再跟你走。”
现在顾惊时伤势不明,她不放心留他一人,更何况他们的事还没告诉他,总要说清楚了才能离开。
她站在月光下,和顾惊时并肩,影子重叠在一起好像一个人,而他站在他们对面,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奚卿尘看着盛意的眉眼,那里不久之前还充斥着悲痛,自从顾惊时出现,倒是一片明朗。
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许久,突然问:“你确定会来找我?”
“当然。”盛意失笑。
奚卿尘还是盯着她:“好,我给你三日时间。”
说罢,他转身离开,盛意下意识要追,可顾惊时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她只能勉强将人扶住。
纠结许久后,她还是先带着顾惊时回住处了。
已是深夜,屋里没有点灯,盛意将顾惊时扶到床边,又急匆匆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盒子,将里头的灵药尽数递给他。
“你先把药吃了,再打坐疗伤。”盛意叮嘱。
顾惊时垂着眼眸,拇指在盒子上轻轻摩挲两下,却没有服用的意思。
盛意见状,又不知从哪找出一块蜜饯:“良药苦口,但也得吃。”
她竟以为自己是因为怕苦,顾惊时荒唐一笑,可视线却还是落在蜜饯上。
许久,他拿过蜜饯放入口中,甜得发腻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他眉头渐渐皱起,却终于有了活着的感觉。
“……药还没吃,怎么就先吃蜜饯了。”盛意头疼。
顾惊时抬眸看向她,黑暗中她的眉眼清晰可见。
“怎么了?”盛意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心里蓦地生出一点不安。
“没事。”顾惊时随意将盒子放下,一个响指房间里便亮了起来。
盛意下意识闭了闭眼,等适应了才看向他,刚才看到他活着回来,一时间只顾着激动,没能仔细看看他,现下终于相安,她得以重新瞧他的脸,却突然生出一丝陌生感。
明明五官、轮廓,都和先前一模一样,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好像同样的眉眼,此刻的他却莫名有些厚重。
难道是因为收服了无饕、男主光环倏然加重的原因?
盛意看着他周身散发的光晕,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你是怎么收服无饕的?”
“收服一只畜生,又有何难。”顾惊时随口道。
盛意因他语气里的淡漠愣了愣,强行压下不适笑笑:“赶紧打坐吧,你的伤口一直在出血。”
顾惊时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修炼。
他平日打坐一次少说也得三个时辰,盛意陪了片刻,见他呼吸平稳,身上的伤口也都渐渐愈合,忍不住偷偷戳了他一下。
是热的,皮1肉也有弹性,这人是真实的活着,不是什么幻象或魂体。
盛意长舒一口气,再次确定他没事后,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又将枕头塞到他腰后,好让他能舒服些。做完这一切,她便迫不及待往外走,只是一只脚刚迈出房门,身后的人便睁开了眼睛。
“就这么着急走?”他的声音喜怒不辨。
盛意惊讶回头:“你这么快就醒了?”
“他给你三日时间,你却连三日都等不得,就要抛下我离开?”顾惊时抬眸,周身气势逼人。
盛意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后退一步,回过神后迟疑开口:“没打算抛下你,只是想趁你打坐去瞧瞧他。”
奚卿尘也受伤了,伤势未必比他轻,她实在不放心。
“只是瞧瞧?”顾惊时嘲讽反问。
盛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沉默片刻后索性拉着凳子到他面前坐下:“我与他的事,你应该猜出来了吧?”
顾惊时眯起长眸,似乎想听她打算怎么说。
盛意叹了声气:“正如你所想,我的确倾慕于他,所以不打算与你成婚了,以后你我依然是家人,无论我与他感情好坏,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
她知道顾惊时像个缺爱的小孩,偶尔吃醋也并非因为男女之情,所以特意强调,“无论何时,我都是你的后盾,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顾惊时听到她的承诺,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冷淡地看着她。
盛意想过他会吵闹会抗议,却没想到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懊悔自己的冲动。虽不知他被关在无忧山的那几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但必然经受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巨大磨难,她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惊时……”
“我若不答应呢?”顾惊时打断她,神色不明。
盛意沉默一瞬:“我已经做了决定。”
言外之意,此事没得商量。
顾惊时笑了,眼角像往常一样弯起,眼底却是死气沉沉:“既如此,我便不拦你了。”
“惊时?”盛意不懂他的意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去吧。”顾惊时笑意消失,安静地看着她。
盛意与他对视许久,心里越来越觉得古怪,沉默之下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她与顾惊时这一年多以来,虽以未婚夫妻相称,可彼此却只有家人之谊,她与奚卿尘纠缠不清,他那边也没闲着,感情这件事上,谈不上谁对不起谁,所以即便他此刻生气,也拦不住她去主峰的心。
奚卿尘那人看似通透,却比谁都会钻牛角尖,他说了等她三天,这三天必定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等待。她只要一想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在主峰候着,每一秒都极为难熬。
盛意跑出住处,跑在乾峰往主峰的小道上,风儿轻轻在身后助力,她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其实从她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她与奚卿尘或许就回不到从前了,即便她真的能狠下心放弃漫长的生命,两人之间的嫌隙也未必能弥补。与其赌和他在一起的未来,倒不如踏踏实实的跟着顾惊时,搏一个自由的人生。
但是……
盛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但是,她一想到此刻要去的地方,连呼吸都是快乐的。
盛意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来越多,每一步都轻盈得仿佛要飞起来,但在一只脚踏出乾峰的刹那,心脏突然传来撕裂一样的疼痛。她几乎没有反应,便直接摔在地上起不来了。
窒息……令人难以忍受的窒息……
视线也开始模糊,耳朵里仿佛有重鼓在捶。
盛意恍惚地看着只有一步之遥的主峰,嘴唇动了几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即将陷入黑暗时,顾惊时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身上的血污尽褪,面色极佳,全然看不出受伤的样子,盛意虚弱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伸手抚上她的脸,用类似悲悯的眼神看着她。
“心疾是不是很痛?”他问。
盛意死死盯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顾惊时与她对视许久,直到她快撑不住了,才为她注入一股强劲的灵力,一瞬平息她所有痛楚,因为身体变化太快,盛意难以忍受冲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以后乖一点,便不会痛了。”顾惊时低声宽慰。
盛意挣扎着往后退了两步,手掌被石子扎破仍浑然不觉,再开口声音沙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