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还有人天天在我耳边质问我,你这么烂着对不对得起你姐。”
“我对不起,所以我从来不去看她,但为了和你在一起,我还是鼓起勇气去了。”
“你呢?”
“秦越,你回报了我什么?”
秦越浑身发抖,嗓子颤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沈老师……”
沈见清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秦越,“秦越,你不是要治愈我吗?来,我就站在这里,你来治愈我,治愈了我就跟你,一辈子对你死心塌地。你来,我就在这里等着。”
“来啊!”
沈见清用尽全力的一声吼过后,秦越遍体生寒。
她治愈不了沈见清了。
不止治愈不了,还会在每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把她伤得更重。
她不知道沈见清说的ZW的照片是什么,她从来没有看过。
除了蹲在换鞋柜前哭的那张,她手里没有沈见清任何一张照片。
那张她也在清理历史数据的时候一起删了。
她想解释,可回想沈见清一次次笃定地指控,她心里立刻就有了答案——猫拍的。沈见清那几天一直把它身边。
秦越又一次百口莫辩。
她低头看着散在地上的照片,努力分辨它们的来源和拍摄内容。
很快就发现是她们之前在照相馆里拍的。
她们在接吻。
沈见清当时说别人有的,她也得有,还得是最好的一张。
她拍得确实很好。
沈见清却眼神矛盾、痛苦,一连十几张,无一例外。
寒风彻骨,仿佛用尽满身力气也无法抵御。
秦越艰难地拾起照片扣着,脑子里那个模模糊糊的念头一瞬之间变得清晰无比——她和那些欺负沈见清的人没有一点区别,甚至,她更恶劣。
她想方设法地让沈见清冲破障碍爱上她了,才向她露出破绽,对她造成的打击会是成倍的。
那么,想要
沈见清过得好,她就必须和她们一样远离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她现在就像一根长长的刺竖在身上,沈见清只是看她一眼就会被狠狠扎中。
沈见清刚好也说:“秦越,别再让我看见你了。”
话落,沈见清转身要走,秦越忽然抬起胳膊,抓住了她的手腕。
一刹那透骨的冰凉让沈见清浑身震动,她的脚步僵在原地,听见秦越嗓音艰涩地说:“沈老师,你摸过太阳吗?”
沈见清蹙眉,转头去看秦越,她恰好抬头,目光遥远而轻柔,“你见过光有形状吗?”
沈见清听不懂秦越的胡言乱语,想甩开她。
动作之前,秦越把照片装进口袋,扶着潮湿的墙壁站起来,看着她说:“我摸过,也见过,所以……”
秦越停顿了很长时间,在沈见清以为不会再有下文的时候,她才说:“对不起。”
这一声轻得几不可闻。
沈见清却无端觉得秦越搭上一身力气,才能说出这三个字。
寒风在一瞬之间悄然停止。
沈见清失魂似的看着秦越松开自己,走过去提起扔在地上的背包,一步步走出巷子,然后转身不见。
那一秒,沈见清仿佛一脚踏空,直坠深渊。
她下意识往前走出一步,又生生停住,脸色难看地看那个被秦越赶走的女人去而复返,想解她的衣扣。
“啪!”
沈见清用力挥开,眼神冰冷漆黑,“我说了,你敢动我一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
女人揉着手,笑得很无所谓,“都是出来玩的,跟谁不是睡?何必非要在一棵树上……”
“滚。”沈见清说。
女人脸色骤变:“你别给脸不要脸!”
沈见清不语,直接拿出手机拨“110”。
女人见此,冷哼一声,快速转身离开。
沈见清悬在拨号盘上的手指剧烈颤动。
只一下,她被寒冬切割过的锋利视线倏然就模糊了,胃里的酒便趁她不备又一次往上返,她控制不住弯腰呕吐。
污秽的酒水食物和眼泪一起往下掉,沈见清顾上顾不了下,只能听之任之,由着狼狈将自己紧紧包裹。
终于吐到胃里干干净净,沈见清抬起手,用手背蹭了一下嘴角,唇妆花得更多。
她没有补,只是筋疲力尽地直起身体靠向墙壁一动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江坪转场的飞机从天空飞过,轰隆声缓慢绵长。
沈见清放空的视线随着那阵声音轻晃,抬头看过去。
这一动作让她散乱的发髻磕到墙壁,簪子再也固定不住掉在地上,摔成了两段。
————
病房,关向晨站在秦越旁边欲言又止。
秦越已经回来大半个小时了,一直垂眼看着地面,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单纯走神,身体却不像走神那样放松。
她削瘦的肩膀塌得很低,弯着腰,好像坐着都是一种煎熬。
关向晨不敢打扰她,怕她又和昨晚一样突然崩溃,只好小心留意着,一晃就到了天明。
关向晨买好早餐回来,发现秦越还和昨晚一样坐着,终于忍不住走过来,轻握了一下她的肩膀,叫她,“阿越。”
秦越没有反应,她周围所有的画面都是静止的,连呼吸都无法察觉。
关向晨心急如焚:“阿越,你说句话好不好?你已经这么坐了一晚上了,院长知道了得多担心?
秦越眨了一下眼睛,人活了。
活得像个机器人。
每天白天上班,晚上来医院照顾院长。
院长出院了,她就每天熬了汤往院长家
里送。
她把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路上和工作上,留给自己的只够吃饭睡觉。
她没再提过沈见清任何一句,和她恋爱好像突然之间定格了。
这是关向晨在院长手术后的第五天发现的,然后她就明白了秦越身上一切的反常。
1月初,郎师傅确认升二车间主任,秦越接替他做维修部的组长。
关向晨一收到消息,立刻跑来维修部,嚷嚷着让秦越请吃饭,想给她换个心情。
秦越没推辞,但只请了几个上早班的年轻人,其他人都错不开时间。
“向晨,我下午请假,不在厂里。下班之后,你们先过去江坪大学南门的商业街,我回来之后,直接去那儿找你们。”秦越说。
关向晨不放心,“你请假去哪儿?”
秦越说:“茶市。”
“那不就在江大家属院旁边?!”关向晨脱口而出。
秦越“嗯”一声,说:“我去办事,不找人。”
关向晨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把口罩戴着,今天天冷。”
秦越:“嗯。走了。”
关向晨目送秦越离开。
再见是在晚上7点,看起来一切如常。
“给我瓶酒。”秦越对牛贝说。
牛贝应声,顺势就要给秦越拿,气得关向晨筷子一抬,差点没给她手指敲断,“她哪儿能喝酒!”
牛贝疼得泪眼婆娑。
秦越笑了声,说:“向晨,我只是身体不好,不是胃不好。”
关向晨直接把酒藏进怀里:“胃好你能成天吐?”
“吐是受不了当时的环境。”
“反正不能喝。”
关向晨耍赖。
秦越看了她一会儿,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向晨,我心里难受。”
关向晨立刻就绷不住了,她迅速拿出酒瓶打开,砸到秦越面前说:“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秦越笑着说:“好。”
秦越握住酒瓶,拇指在瓶身上摩挲几秒,拿起来抿了一口。
很凉。
很难喝。
但人常说酒壮怂人胆,不醉一点,她怕有些话说不出口。
时间缓慢流动。
牛贝喝上头了,看着江坪大学宏伟的校门,酸溜溜地说:“能考上这里的都不是一般人吧。”
“也不是一路人,管他一不一般,是吧,组长?”袁思思撞着秦越的肩膀问她。
秦越没说话,平静视线压住婆娑树影望向教三楼南边那片明亮的玻璃,一口一口喝着廉价的啤酒。
半瓶下肚,秦越在心里无声地说:“是的,她们不是一路人。”
————
饭后,牛贝几人结伴离开。
关向晨结账回来问秦越什么时候走。
秦越喝了酒,反应迟滞,停顿几秒才说:“向晨,帮我化个妆,不用太浓,看着精神点就行了。”
关向晨问她:“化妆干什么?”
秦越默了默,说:“找她还样东西。”
关向晨僵了一下,从包里拿出口红。
“决定了?”关向晨问。
秦越说:“嗯。”
关向晨手抖:“你记了她21年,就这么放弃甘心吗?”
秦越:“以前会觉得不甘心,现在……”
秦越顿了顿,说:“向晨,你之前说的没错,我喜欢她就要想尽办法让她回应我的做法确实挺变态的。”
关向晨:“你的喜欢跟脑子一热就来的喜欢不一样!”
秦越:“再深情不能抹杀我反复骗她的事实。”
关向晨语塞。
涂好口红,关向晨舔了舔嘴唇,忍不住劝说:“阿越,你要想清楚,你还是喜欢她的。”
秦越说:“她应该也喜欢我,但是我们不合适。”
“我一直以为对等关系是指职业、社会地位、未来和对对方的爱意,所以我一直朝着这个方向努力,再辛苦也觉得值得,可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忽略很重要的几点——经历、心理和现实处境。”
“这些东西让我身上带刺,擅长步步紧逼,可她心里有伤,习惯闪躲回避。”
“我身上的刺已经扎到了她的伤口,以后,我向她走的每一步都会让她伤得更重。”
秦越抬手握着空落落的左腕,声音轻缓低沉,“向晨,我之前反驳她不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其实,我才是这世上最不适合她的人。”
关向晨哽咽:“你会做那些事只是太喜欢她了。”
“嗯。”秦越点点头,沉默片刻,说:“我性格不好,以前一直没什么意识,现在懂了,喜欢她应该我一个人的事,她任何时候都没有义务回应。我们以后会成为界限最分明的陌生人,但我仍然感激她不经意的那两次出现,让我没有长成一个完全阴暗的人,所以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有些事该做还是要做。”
秦越拿出口罩戴上,站起身说:“向晨,你先回去,我在这儿等她下课。”
关向晨望着秦越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好。”
秦越走到路边的灯杆下靠着,平静目光始终追寻着玻璃后的沈见清。
等她终于走下讲台,秦越拿出手机,一行字敲了删,删了敲,发出去的时候,只剩一句不带称呼的:【我在你们学校南门,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