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清放空地站在那里,视线适应了差不多四五秒,才终于成功对焦到秦越身上,莹白如玉,纤细如柳,细润皮肤被热水蒸久了,覆着的那一层浅色红晕本来能将她的美衬托得完整又惊艳,可她却在刚才洗澡的时候没太注意脖子里的伤。
伤口浸了水,渗血更加严重,有一处已经快流到锁骨,给她完整的美带去了一丝瑕疵。
如同白玉缀血。
瑕疵便形成更为强烈的视觉冲击,撞上沈见清墨色的瞳孔,效果堪比大爆炸。
沈见清不经意轻轻吸了一口气,有点想抽烟。
对面,秦越突然皱眉,紧抿着唇轻咬内侧,又松开,还是没忍住胸口的不适。
“咳咳,咳。”
她身上,那些挂在清透皮肤上的水珠随着喉咙里压抑的咳嗽锵然滚落,却是沈见清两脚一空,立时回神。
“不舒服?”
沈见清急了声音会高,但难掩语气里的担心。
秦越握紧门,轻咳着解释,“晚上吸了口石灰,一直没咳出来,刚才觉得有感觉就再想试试,结果反而弄难受了,咳咳,没事。”
话说多了,秦越没忍住再次咳嗽,脖颈里的血趁机攀附锁骨,刺着沈见清的眼睛。
沈见清抓紧睡衣,沉声道:“我去拿药箱!”
“沈老师。”秦越攥住沈见清的手腕阻拦,“我,咳,我没事。”
沈见清脸色难看,“你脖子都流血了,这还叫没事?!”
秦越微怔,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想放开沈见清去摸一摸。
沈见清火气上头,反手就给她拉出了卫生间。
秦越踉跄着,在原木色的木质地板上留下一串水色脚印。
卧室床边,秦越身上披着宽大的浴巾坐在那里,亲眼目睹了沈见清忙碌的十几分钟——给她擦身体、穿衣服,给她抹精油、吹头发,后来急匆匆拿了个药箱,跪坐在她旁边,给她仔细清理伤口。
蘸了药水的棉签每一次从伤口处擦过,沈见清都会偏着头,轻轻朝那里吹一口气。
秦越感觉刚开始凉丝丝的很舒服,等沈见清换到下一个地方吹气,前面那处就会突然有一点痒。
秦越端坐的身体动了动。
沈见清看到,以为她疼,立刻停了手里的动作,将压坐着的那条腿支在她身后,用脚碰一下她,说:“疼的话掐我脚脖子。”
她全身上下最细的地方就手腕和脚腕,秦越能掐得住。
现在她两只手都忙着,只能给秦越脚。
秦越眼瞳清浅,抿了一下唇,将按在床边的手转向后方。
她的身体正对前方,余光又被凑在颈边处理伤口的沈见清阻挡,完全看不到身后的情况,一切行动只能靠摸索。
秦越循着沈见清刚才碰自己的方位找过去,中指似乎碰到了什么,又似乎落空。
秦越不确定,抬起中指试探,然后猝不及防地碰上一片细腻温热的皮肤。
身侧的人随之“嘶”了声,抬起眼,说:“让你掐脚脖子,你蹭我脚掌干嘛?”
秦越了然,她碰到沈见清足弓内侧了。那里有很漂亮的一段弧度,但是沈见清从来不让碰,怕痒。
秦越稍稍顿了一下,抬起的手指落下来,换一个方向,继续往上移动。
握住沈见清脚脖子的瞬间,她整个身子僵了僵,侧眸往下看一眼又收回来,镇定地给秦越处理伤口。
灯光轻笼在两人的身上,温柔,朦胧。
沈见清不合时宜地想,秦越的手热回来了,带着熟悉的温度,从她脚踝处开始,悄无声息地向上蔓延。
蔓延到心口,形成一次小小的爆发。
沈见清动作停了几秒,将悬空的胳膊搭在膝头,才又继续。
“你们院长说你一年四季手脚冰凉,真的?”沈见清在秦越脸侧问。
秦越为了沈见清方便,一直抬头看着天花板,闻言她点了点头,碰到棉签,疼得下意识向另一边侧身。
沈见清捏着棉签的手不动,抬眼看秦越,“别乱动。”
秦越眼尾的光和沈见清对了一下,重新靠过来说:“真的。”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沈见清微阖着眼,又一次给秦越吹气,气息随着她抬头去看秦越表情的动作,徐徐上移,落在秦越耳边,“秦越,每回来我这儿,碰我之前,你都做了什么?”
秦越耳道里有热风碰撞着前行,她握在沈见清脚踝的手稍微紧了一些,“每次来,你都会让我先洗澡。”
“嗯?”沈见清茫然,她不喜欢用指TAO,秦越也不喜欢她的热情被薄薄一层橡胶阻隔,那么,洗个澡有什么问题?
秦越说:“你家里是恒温花洒,温度调得很高。”
“……你就烫着啊?”
“烫一会儿手也就热了。”
沈见清愣住。
秦越一个搞电的,不可能不会用那么简单的智能电器,她不调,不过是为了让她舒服点吧,就像门口那些一周才会摆放整齐一次的鞋和包,秦越把细节做尽了,但这两年多来从不吭声。
而她太忙。
如果不是刚刚放心不下秦越,跑回门口找她,真真切切看到她蹲在地上给自己整理鞋子那一幕,她大概到分开都不会发现秦越在背后做过什么.
尤其,她今晚的状态不是那么好。
沈见清微蹙眉,低头扔了棉签,边收拾药箱边说:“以后先把自己放合适。我一年到头感冒都少有,你跟我不能比,还有,”沈见清看一眼秦越脖子里的伤口,叮嘱她,“伤口不严重,但后面几天还是尽量别沾水,夏天很容易发炎。”
秦越仰着的头低下来,说:“知道了。谢谢。”
沈见清收拾好东西准备走,起身往回手脚的时候,突然发现脚脖子还在秦越手里握着。
几乎没用劲儿,力道轻得更像搭着,她匆匆一提,那里的皮肤就从秦越掌下快速擦过,带着让人颤栗的轻柔触感。
沈见清抓在药箱上的手握紧,抬头看秦越。
她脸上早就已经没了洗澡留下的红晕,此刻暖色灯光从头顶流下,静静笼着她冷白的皮肤。
沈见清愣了一下,卫生间门口那一幕“白玉缀血”的刺激卷土重来,但尚未到达,就被她用力压下去,暗斥自己不分场合。
沈见清伸手把卷发拨到身后,笑问:“伤口都处理完了,还掐?”
“还想问你一件事。”秦越看着沈见清的眼睛说:“刚开卫生间门的时候就想问。”
沈见清说:“什么事?”
沈见清还保持着侧坐的姿势,两条腿分置秦越两侧,离得她很近,她只需要稍稍一侧,唇就到了沈见清下颌,浅浅抿一下,凑到她耳边说:“沈老师,公交上的话还算数吗?”
沈见清身子轻颤,呼吸乱了,“算数。”
秦越“嗯”一声,用鼻尖蹭了蹭沈见清还没有摘下的耳钉,然后离开她,隔着近在咫尺的距离抬起手,指肚压着她的下唇,说:“那我选择吻你24分钟。”
话落,秦越压开沈见清的唇,略一摩挲就偏头吻了上去。
沈见清没准备,本能抓紧秦越的胳膊哼了一声,像燎原春风,顷刻吹醒了秦越身体里沉睡的火星。
她还搭在沈见清脚踝上的手快速滑过她支在身侧的腿,扶着她躺下来,顺手把药箱放在地上。
沈见清听到声音想转头,被拧回来,唇压得密不透
风。
她被迫张开口,只用不到三十秒就体会到了她钟爱的,来自深吻的窒息。
时间催促着呼吸。
沈见清数不清她们到底吻了多少分钟,只隐约记得自己经不住,一次又一次想去搂秦越的脖子,好抢回来一点主动权,却被她反复捉住放在头顶,放在枕边,最后是她睡衣的第一颗扣子上。
意思不言而喻。
……
半宿缠绵几乎耗光两人的力气。
秦越趴在目光涣散的沈见清身上抱了她一会儿,轻喘着起身下床。
沈见清软绵绵地眨了眨眼,问:“干什么去?”
秦越说:“回住的地方。”
秦越脸上的血气还很浓,声音却已经因为耗费过多精力变得很弱。
沈见清看着她这幅模样有片刻失神,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后眼眶微微一拢,目光迅速聚焦起来。
“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别折腾。”沈见清侧身往床的另一边挪了点,说:“今天就在这儿睡吧。”
秦越坐着不动,一口呼吸跟得前面太紧,没捋顺,她难受地转头,“咳咳,咳咳……”
一连好几声。
沈见清急忙起身帮她顺气。
勉强缓过来,秦越两手撑在床边,吸了一下鼻子,说:“我们约定过,结束就走,不过夜。”
沈见清梗住。
这话还是她在两人第二次发生关系之后亲口说的。
那天她们算是正儿八经定下了床友的关系,每次见面的时间啊,地点啊,总得把这些基本的东西都约定好了,才能降低意外情况的发生。
她当时之所会提到不过夜有绝对充分的理由。
首先,她们每次结束的时间不会超过十点半,这个时间都还没到隔壁学校的门禁,算是很早了,秦越回去路上很安全;
其次是她不久之前和秦越说过的一个理由——秦越年纪还小,以后有很多可能,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对她越好,所以她选了在晚上见面,也在晚上结束,这样就可以把所有不能为人所知的东西都藏入黑夜;
再次,她们那时候真不熟,两个不熟的人睡一张床别不别扭。
至于现在。
她害秦越十二点多淋着暴雨回去在先,亲自把她从回家的公交上截回来在后,怎么看,她都没理由让秦越就这么走。
但,关系还想存续,约定就不能随意破坏。
可秦越也亲口说过她不介意她们之间有额外的接触。
再者,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她们应该也不算陌生。
更重要的,秦越今晚的经历不会那么快从她心里消失,她现在不适合独处。
心里有了确切答案,沈见清靠回去说:“我们的约定只在晚上作数,现在还是凌晨。”
话落,空调里温度适宜的微风扫过,沈见清没忍住打了个哈欠,顺势侧身躺下来缩在臂弯里,困倦地说:“秦越,快上来睡觉。”
那阵风也吹动了秦越虚幻在光影发梢,她耐心看它们轻晃,唇间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
秦越关了灯,掀开被子躺下。
不到半分钟,身侧就传来均匀平稳的呼吸。
秦越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墙壁上的月影,渐渐感觉到压在被子上的胳膊有点冷,想放进来。
手刚一动,旁边的人呼吸停止,紧接着,女人温热的手掌在她脸上抚了抚,然后如释重负般叹一口,凑过来抱住她,梦呓似的在她肩窝里说:“秦越,没事了,好好睡。”
秦越眼神轻漾,良久,她垂眸看向靠在自己身前的人,一双唇因有夜色遮挡,可以被肆意牵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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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上,睡
不到三个小时的沈见清忽然被电话吵醒,她烦躁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非常想把手机从13楼扔出去。
想一想昨天提交的立项申请,沈见清一秒清醒,赶紧拿起手机接听,“喂。”
果然是柯良平,打电话过来是为了告诉她,立项申请没问题,让她静等结果即可。
这么一来,她岂不是就有至少一周的假期可以用来享受生活?
沈见清顿时心情大好,她随手把电话往被子上一扔,倒回去就睡。
五秒后,沈见清倏地扭头去看身侧。
空空如也。
沈见清心跳漏了一拍,鞋都顾不上穿,就跑出了卧室。
外面飘着饭香。
越靠近厨房越浓郁。
沈见清用跑的找过去,撞上她活到34岁,从没见过的一幕——年轻漂亮的女人用她的爪夹在脑后固定了个慵懒的发髻,两侧碎发自然散落,修饰着她精致的面部轮廓。她脖子里还贴着扎眼的纱布,身上穿着略小的睡衣。为图方便,她把两边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细细一截小臂,随着搅拌甜粥的动作,柔弱线条若隐若现。
这一幕不算安逸,但无端的,沈见清脑子里冒出来两个和它有关的词——长路慢走,岁月从容。
这和秦越一直以来的生活状态相悖,是她此刻站在阳光明媚厨房里,沈见清眼里看到的状态。
她觉得,恰如其分。
灶台前,秦越听到声音回头,被沈见清狼狈的模样钉在原地愣了几秒,才问:“沈老师,你怎么不穿鞋?”
沈见清回神,扶住门框长舒了一口气,“着急找你啊。还以为你一个人躲哪儿哭呢。”
用玩笑的语气说着揶揄的话,这样就不会给昨晚那些阴沉的气氛留下死灰复燃的机会。
秦越闻言笑了笑,正面回应,“没哭。”
沈见清提起右脚,在左脚脚踝上蹭了蹭,踩住脚面,说:“看出来了。”
都能笑了。
也还有闲情逸致熬粥。
看来昨晚那事儿是真过了。
沈见清提着的心实实在在落地,一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