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材自然是最顶级,却都很清淡,两荤三素,说是皇太子的晚膳,却比淮裴在军部任职时的伙食还要简素。
淮裴在桌边坐下,眉眼不动,心底却有些动容。
身为景帝独子,帝国皇太子,景佑的身份何其高贵,又身披战功,威名赫赫,在帝国极受爱戴,而这样一个皇太子,日常却过得如此简朴……
想到自己之前还在心底暗暗抨击景家过于奢靡,连地上地毯都是他一年的工资,淮裴不由反思自己,竟然如此肤浅。
这皇宫明明是前朝的米兰皇室留下来的,关景佑什么事。
再说了,两国交战多年,财政不可能不紧张,在这种情况下,景佑宁愿选择委屈自己,也不愿给民众增加负担,真是……
“怎么不吃?”景佑忽然出声,“是不是……”
“没有。”淮裴道。
他端起碗,连夹两筷子素菜,贴心地把肉全留给了景佑,他吃了两口,强调:“我不挑食。”
然后他就发现,景佑的眼神变了。
“这样……”景佑捏着筷子,垂下眼睫,似乎在隐忍什么。
淮裴害怕伤害他自尊,又夹了两筷子素菜,同时不着痕迹地把肉推到景佑面前。
景佑看起来,真是太瘦了。
就算是omega,也不该这么瘦弱,看起来只剩一把骨头了,虽然还是美的,但是……
“你不挑食的话。”景佑踌躇。
他捏紧了筷子,骨节细巧玲珑,极为秀气。
绷紧的骨节将他的紧张一丝不差地传递到了淮裴眼中。
淮裴严阵以待,打好了腹稿,怎么才能既维持他高岭之花高处不胜寒的人设,同时安慰好敏感脆弱的太子殿下。
“……就多吃点肉吧。”
淮裴高贵冷艳地抬起眼:“这怎么行,我一个阶下囚……”
“我让你吃!”景佑加重语气,明媚动人的眉眼也沉了下来,“本来就是给你做的,赶紧吃了别放在这碍我眼,再说了,你把菜全吃了我吃什么?”
淮裴:“?”
“前段时间吃肉吃多了,营养师让我节制饮食,吃素一月。”景佑面无表情地说,“你要是不吃,下一顿就和我一起吃全素吧。”
淮裴愕然看向他。
景佑扬了扬眉,昳丽面庞美得近乎傲慢。
说出的话更傲慢:
“在我不能吃肉的时候,我不想在我的餐桌上看到任何一块肉。”
淮裴:“…………”
皇太子怎么会亏待自己,上辈子最后那段时间过得太操蛋了,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景佑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饭了。
好不容易回来,有条件了,景佑很是暴饮暴食了一段时间。
然而这一吃就吃出了问题。
月底一上秤,营养师的血压和景佑的体重同时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
景佑当天就收到了营养师含着血泪的控诉,要求他节制自己,戒骄戒躁戒吃肉,并且报销他看到景佑体重和体脂率之后,磕的那一把降血压药钱。
……往事不堪回首。景佑揉了揉额角。
本来想给淮裴一个良好的融入环境,谁知他说他不挑食。
那行吧,一起吃素吧。
淮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他人在他乡,身份尴尬,没有任何人权可言,只能认了。
他忍辱负重地吃着自己未来一个月内最后一顿肉,旁边还有个眼冒绿光盯着他的皇太子,那感觉,简直如芒在背,连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等他吃完,景佑挥手,旁边侍从送上一个托盘,红底绒布,上面放着一把注射枪。
淮裴微微蹙眉。
景佑:“只是定位芯片,没有别的功用。”
两人四目相对。
一人眸色如雪,一人暗含警惕。
“没有别的功用。”淮裴淡淡道,“只会在关键时候爆炸,把我炸成一堆血肉?”
景佑微微欠身,彬彬有礼地看向他,似乎对自己的多疑十分抱歉,一举一动里都是贵族特有的优雅,眸子里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
淮裴盯着他,浅金色眸子里淌过暗流。
半晌,他向后一靠,却不是抗拒。他腰背笔直,修长干净的手指搭在自己衣领,拉开一点。
“注射在哪?”他道,“心脏?”
为了防止他“弃车保帅”,舍弃一部分肢体保命,只有把芯片放在致命处,才能安心。
大脑外有保护层,会自动排斥异物,最适合植入的,只有心脏。
景佑道:“对。”
淮裴垂下长睫,修长的手指沿着喉结下滑,轻巧地解开第一颗纽子,第二颗……年轻男人低头坐在椅子上,前襟大开,白皙结实的前胸一览无余。
景佑起身走到他面前,把注射枪抵在他左胸。
长睫轻微一动,淮裴缓慢地抬起头,看着皇太子近在咫尺的、堪称绝色的脸。
哪怕是做着这样恶劣的事,明晃晃告知他,将要在他心脏中植入这样一个要人命的东西,这人眉眼间流淌过的光却惊心动魄得近乎勾人。
恍惚间,他几乎觉得。
这位皇太子,是比那枚夺命的芯片更危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