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到底谁去呢?
没几天,有人找到大队,说是史爱红在学校教娃娃的时候,上课前没有让娃娃背语录。这是个可大可小的事,金有财把事情压下去了,叫史爱红主动放弃了机会,这件事也淡化处理,要不然会很麻烦。
史爱红退出了,紧跟着陈安也没能有这个机会。
因为知青里有一个叫王花的收到一封信,落款是陈安,人家王花闹了起来,说是陈安不是要搞对象,是在耍流|氓。
虽然那信上的字跟陈安的笔迹不一样,不能证明那信是陈安写的。但是县上通知考试的日子到了,不是老三也得是老三了。
而恰巧的是,大队部也收到一封信,说是老三偷过大队的红薯。
信收到的这一天,老三已经去县城考试去了。
金有财拿着这个信,递到四爷手里,“你看看……”
四爷和桐桐最近真没怎么关注这个事情,他们知道知青没这个机会,但是本大队的人,他们又不想叫人觉得他们为谁出力了。处处躲着,连听都不听。
老三有这个想法,但是上学的机会不比其他。他要是有能耐,他上;要是没能耐,这事过了给他找其他的活儿都行,哪怕暂时干着临时工呢,慢慢来嘛。
因为老三的参与,两人更避的彻底了,就怕瓜田李下的,叫大队上的人一开始就觉得不公平。
为了这个事的,金有财专门来了一趟,问四爷的意思。
四爷就说:“这事不是其他啥事,我没有态度。老三行就行,不行我接着,今年不行,等政策允许了,我会看着办的。”
金有财这不是就知道啥意思了吗?
其他的人再来,四爷一律都不见。晚上回来的本来就晚,车子到了附近,都不骑了。骑着的响动太大,他推着回来。回来之后一听见谁敲门,他就把灯吹灭了。
韩翠娥跟人家的回复一直就是,“跟公社的领导去哪个公社了吧?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人家要问:“桐呢?见她是一样。”
“说是明早四点得去看气象哨,早早都睡下了。”然后就问说,“要是有啥急事,我给你叫。要是不急,明儿白天跟她说是一样的。”
人家当然不好意思把人叫起来,可白天要找,得去公社。
公社新来个会计,叫云岚,打的一手好算盘,接替的是古庄的工作。新人才来,年岁跟桐桐差不多,这段时间混熟了。
白天来公社找桐桐还是挺好找的,听到广播响,这就证明桐桐在呢。过去等着就行。
云岚一见桐桐广播完了,还不开办公室的门,就知道她不想见人。大家也都知道,门不开,非急事不要敲门。要不然声音会广播出去的。
门上那个牌子不摘,就都得乖乖等着。
桐桐不出来,云岚就站在财务科门口,可大的声音问:“那个谁……穿蓝背心的,说的就是你!干啥呢?这是办公的地方,要找人去门房登记。”
好说话或是脸皮薄的直接就走了,可要是遇到难缠的,云岚就拿个本本出来,也不发脾气,“找林雨桐是吧?行!”然后转身就喊小李,“你记一下小李,林雨桐上班期间会客,记过一次,月底工资里扣三毛。”
小李赶紧朝等着人摆手:有啥大事呀,值三毛呢?
把人就这么给忽悠走了。
当然了,最近也不光是桐桐和四爷被这么骚扰,在公社这些多多少少的,都被骚扰。老家大队上的人就认为,在这里面上班那回去就能说的上话。
然后这种事一律归云岚处理。
云岚就靠这个,迅速在单位上站住脚,跟大家的关系慢慢的亲密起来了。
反正桐桐和四爷的态度摆明白,这个事真的不掺和。至于老三,他说推荐名额他能拿到,四爷就觉得等你拿到再说吧。
四爷其实不太看好老三的,但结果却很意外,真被老三拿到了。
这会子金有财蹲在边上,跟四爷说这个事:“……你说这事邪不邪?”
爱红被抓住把柄了,陈安被人拉进了是非里,眼看时间到了,连金老三也被举报了,说是小偷小摸。
四爷将信还给金有财,“那就朝上报吧。”老三这一手看似高明,可谁也不是傻子。这手段阴损的很。这最后一封举报信,是他自己为了洗脱他自己的嫌疑,弄出来掩人耳目的。
金有财把信接了,叹了一声转身走了。他一边走一边琢磨,这一个娃一个长法,谁也不知道谁会长成什么样子。
老四活的坦坦荡荡的,这跟韩翠娥有很大的关系。
而朱有为呢?他能腰板硬,是因为朱大能把他自己装的像个好人。孩子不知道那是装的,自然就觉得那是模板,他是按照好人的模板长起来,自然就不歪。
可金中州家这三个儿啊,后妈只能疼,不能训。亲爸又不靠谱,那就跟野生野长是一样的。老大一个样子,老二一个样子,老三谁都没注意,结果是这个样子。
就是突然冒出来,吓人一跳的样子。
老三回来眼睛亮晶晶的,找四爷和桐桐,“好些都交了白卷了,说是就不该那么考!”谁家现在还考试呀。
桐桐没言语,四爷就看老三,“举报信是你自己写的?”
老三蹲在边上,倒是没瞒着,“嗯!是我写的。”
四爷皱眉,老三摆手,“我知道,这手段见不得人。”说着,他的声音就大起来了,“那他们的手段就能见得人?”
桐桐看他,他只一米六上下的身高,比自己还要矮大半头,这会子扬着脖子,黑着脸,眼里透着吃人的光,“史爱红她妈……说是身体不好,你知道那身体为啥不好的?她跟金有财家的大儿子偷着相好,怀上娃就去别的公社偷着做了,一来二去的身体才不好的。金有财说是照顾烈士遗孤,叫史爱红在学校里教娃娃念书,那要不是史爱红她妈卖肉,这好事能轮到她?”
说着就指了指门外,“那陈安,陈安他爸从城里的亲戚家借了不少钱,塞给大队上那些说话算数的……”
话没说完,老三就说不下去了,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猛的往下一蹲,抱着头,声带哽咽,“史爱红有她妈帮着……陈安有他爸跟着忙活……我呢?我能指望谁?这世道要是不想个法子,咱能出人头地不?我干的事跟他们干的那些事,谁高尚?谁卑鄙?”
韩翠娥沉默了,桐桐坐在边上没言语。
四爷将板凳递过去,“坐!坐下说。”
老三顺势坐下了,不停的用手扒拉着头,显得非常的痛苦纠结。
四爷就说,“有时候你看好的路,未必就是好路。真要是好路,三哥,不用你扑腾,我就会看着办的。当兵这个……是硬杠子,你的体检不合格,去了还是会被退回来。这办法我不是没想过。至于县城的那些厂子招工,这是今年的政策不允许,如果允许,随便哪个厂我都能把你放进去。这有些事,急则坏。你要是听我的,要不,这次就放弃了,等个一两年……”从长远来说,等等可能会更好。
等个一两年,说的轻松?老三摇头,“老四,咱家的情况你知道。你看见二哥的情况了吗?他想娶个黄花闺女,有什么错呢?可谁家好好的黄花闺女,往咱家嫁?人家给说亲,都是看那脑子不好,长的有缺陷的给说呢。你知道之前有人给我说媒,说了个斜眼的姑娘,爸差点答应下来的事不?”
不知道。
“爸要答应,我不同意。爸拿尼龙绳把我抽了一顿,结果我自己说我谈好了,这事才给推了。”老三看了四爷,又看桐桐,最后视线落在韩翠娥脸上,“妈,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不想办法,不着急,我这一辈子就看到底了。我二哥的将来就是我的将来,人要是这么过一辈子,还活啥意思呢?”
桐桐抬头看着天,天上的星星一眨一眨的,也是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