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便喊停车,而后率先从马车上下来了。
正走着呢,就听见身后一个少年喊道:“让让!让让。”
少年背着一大捆子柴火,将他压的都抬不起头来。这木柴的重量是这少年的好几倍,真给背了个木柴山似得。
马车挡住了人家的道儿了,桐桐摆手,叫马车不停的往前走着,她步行跟在后面就行。
马车一直往前,少年一直跟在马车后面往前走着,得走出百十来布,拐进去还有一个布兜巷子。少年没再跟着马车了,而是拐进了布兜巷子。
桐桐站在巷子口,看见巷子最里面,堆着可多的木柴。少年把木柴堆放在木柴垛子上,而后规整好,这才对着最里面一户人家跪下磕了头,而后起身,又朝回走。
等见到桐桐了,赶紧低了头,顺着路的最边上出去。
“等等。”桐桐叫住他。
少年噗通一声跪下了,“小的知错。”
是说催着叫让路的事。
“你无错。”桐桐叫他:“请起,我是跟你打听点事。”
少年起身,不敢靠近,只道:“您问。”
桐桐指了指那柴火垛:“敢问,谁家许多这么多柴火?堆着这里就不怕失火吗?”
少年忙道:“不会!有人看着的。那是张大娘家的柴火垛……也不是张大娘家的……是这么回事……”
这张大娘有个儿子在衙门里当时七品的官,她也就有个敕命的封号。于是,便领了巷子里的差事。这天一冷,张大娘就发现,好些外处来京城办事的,住不起店,也无处落脚去。一般都是投宿到庙里或是道观里去。可庙里和道观里,也等闲不是谁都能赶上的。于是,就在巷子里,挖了个地穴,能遮风挡雨不说了,里面还能生火。
时间长了,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就都传开了。好些人来城里办事或是买卖货物,耽搁了时间,或是因着什么变故走不了,就想省下那点银钱,就都去那里住宿,或是躲避风雪严寒。
然后大家都自发的,谁要是再来城里,都带着点柴火,给张大娘补上。
你也补,他也补,补来补去,柴火越补越多。
就成了如今这样了。
桐桐给了他一个银角子:“谢谢你了,我知道了,你忙吧。”
说完,她就去一边的马车上,直接上了车。然后说小五:“这位张大娘,是否可用?”
小五看看虽不干净,但不滑的路面。看看那堆积如山,却也被人自觉的收拾的齐整的柴火堆,再想想在门口虔诚的叩首的少年,而后看了萧九娘一眼:“记下吧。”
马车继续悠哉的往前走。在小巷子里穿行。
走了好几条巷子,突然就瞧见一串串妇人将手藏在袖子里揣着,一个挨着一个从一个门里出来,腋窝里还夹着什么东西。
小五这次跟着桐桐下来,往这一家而去。
这么多妇人集中在一块,干什么呢?
才到门口,就有妇人迎出来了,“这是谁家的小媳妇大娘子,长的这般俊俏?”
桐桐就笑道:“听着热闹,过来瞧瞧。”
“没听说附近谁家来亲戚了呀?”
桐桐朝外指了指,“是那边的张大娘家的……”
哦哦哦!那我知道了,“来来来!进来说话。两位娘子也不像是要找活做的,可是有什么难处?”
一进去桐桐就被炕上的东西吸引了,“这是鞋?”
是!在做鞋呢,从鞋铺子里接的差事,“咱自己做的,人家不见得用,各有各的习惯样子上也有差别。那就放一块,会裁剪的裁剪,会绣花的单做鞋面,纳鞋底得劲的,只纳鞋底。多大的鞋多少针,咱都说好!做出来的鞋您瞧瞧……是不是一个样儿的。”
小五伸手拿了,还真就是如此,“可做鞋……都卖给鞋铺子?”
“这大户人家,下人穿戴,也讲究个齐整。咱们这做出来的,一模一样的,有的是人喜欢要。或是三五双,或是几十双。这一冬还不到头,我们卖出了几千双鞋了。妇人们在家,找个营生做。一天挣几个银钱,谁家的日子都好过了。要是舍不得用炭火的人家,就都过来在这边做,凑到一块,暖和的很,不冻手。这是快到饭晌了,都回家做饭去了。”
原来如此。
小五就问:“大娘贵姓?”
“姓樊!男人是户部的司库,好歹是个官身。”
樊大娘?好的!记住你了。
这大娘热情的很:“要想做活,只管来。二外娘子纳鞋底不成,绣花……学学还是成的。”
好!需要就来了。
小五跟着桐桐从里面出来,慢慢的朝外走。
桐桐这才说:“利益冲突,无法调和。那么调和的意义在哪?这不外乎是……她们不可用了。既然她们不可用,那便找可用的来!她们有产业,要护着产业。那就找无产业可护,急于出头,想帮扶丈夫的女人。视线往下挪挪,多的是!”她的手食指对在一起,摆在了一个‘山尖’的样子,“处在顶端的毕竟是少数,更多的则是下层的人。越是往下层,这样的人越是多。你要知道,而今在坤部那些夫人们,不是因为她们的能力出众才在坤部身居高位的,她们只是因为她们的丈夫。那这不是一个机会吗?选能干之人填充位置便是了。新选的人不是生来比别人笨,比别人见识浅,而是因为人各有命。见识浅,这是缺点。但听话,听指挥,执行力好,却又是优点。见识浅,她们得努力提升。而找原来高傲的人,想把她们摆弄的都听话听指挥,却得你下功夫花时间,且还不一定能成。那你算一算,哪个是合算的?”
小五惊讶的看她: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要不然呢?
等不如她们的人,凭本事站在高位,你看到底是你急,还是她们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