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在府外天不怕地不怕的世子,听到萧怀舟的声音立马垂下了头,就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紧紧盯着自己的脚尖。
“我只是听说你昨天抗旨拒婚被罚站了一晚上,心里不痛快,想要来问问你。”
故里祁生性单纯,心里有什么不爽快的直接便说了出来,也不遮遮掩掩。
萧怀舟想到这位世子前世的惨状,便觉得自己对他多了两分容忍:“来问我什么?”
“你真的不愿跟我和亲吗?”
故里祁语气微弱。
萧怀舟撇了一眼窗上倒映的人影,咳嗽两声:“风太大,你说什么?”
外面落雪簌簌,倒也没到听不清人说话的地步。
故里祁只以为是自己见了萧怀舟窘迫了,故而觉得自己身为草原男子,不应当因为被拒婚而说不出口。
于是气沉丹田大声道:“我,说,你,不,愿,与,我,和,亲,吗?”
字字句句,如惊雷落,惊飞一丛冬雀。
萧怀舟拢着袖子,站在冬日艳阳中莞尔一笑。
他今日外面披了一件青碧色的披风,披风上围着一圈雪白的狼豪,温暖的日光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白雪青袍,立如芝兰玉树。
笑如朗月入怀。
大漠草原上多是健壮男儿,从未见过如此翩翩佳人。
以至于故里祁一下看花了眼,连萧怀舟有没有给他一个答案都不记得了。
也不知是风雪太大还是怎么了,隔壁屋中一直端坐的人影,微不可闻地动了动。
萧怀舟脸上笑意更盛。
倒是故里祁丈二摸不着头脑:“要不然我们直接点,我听说当时你是在校场上射箭赢了那个萧长翊才得了与我和亲的机会,今日你若要与我撇清楚干系,我们也就比上一回。”
从哪里开始的,就从哪里结束。
倒也是个好提议。
萧怀舟不置可否:“如何比?”
故里祁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眼前瘦弱的人,真恨不得将这家伙扛回自己的草原上,好好将养将养,待来年开春养的白白胖胖的再细细品尝。
“你靠射箭赢了,就挑你的强项还是比射箭吧,只不过我们这次换个玩法。”
故里祁有意无意的往窗上人影看过去。
来之前使臣已经提醒过他,萧怀舟抗旨拒婚的原因是因为府里藏着一位仙风道骨的天人。
故里祁只是年幼,不是愚蠢。
与东夷和亲,对于皇子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萧怀舟明目张胆拒婚,定是心有所属。
所以他今日一定要亲自来瞧一瞧,究竟是多厉害的道君,竟然惦记着他喜欢的猎物。
“什么玩法?”
萧怀舟一眼便猜透了故里祁的意思,晦暗不明的眼神中竟然蕴含着隐约的期待感。
他也很好奇,谢春山会如何选择?
“来人,就在这里上弓箭。”故里祁的比赛方式很简单也很残忍。
王府里时刻备着弓箭,很快便有人将一把厚重的弓箭递到他们二人面前。
故里祁抬了抬下巴,随手拿了一把弓箭搭弦上箭,毫不留情的指向主殿窗纱处。
“我瞧那位道君一动不动,倒是个很适合的靶子,你若是可以隔着这窗棱射下他一缕青丝,这亲事便由你说了算。”
闻此言,观书与其他下人皆面面相觑,倒吸一口气,不敢言语。
这位东夷来的世子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呀,竟然敢拿谢道君开刀,也不怕就此得罪了归云仙府。
萧怀舟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沉默的盯着远处的窗影。
故里祁这是在给他一条台阶下,也让他看清楚谢春山的心意。
刚才动静闹得这般大,谢春山若不是双耳失聪,就一定知道因为他掀起了多大一场风波。
可整个王都的人都只是在看热闹。
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即使萧怀舟真的因为谢春山的缘故抗旨拒婚,那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谢道君如天上高悬明月,怎会为一人而摧眉折腰?
这点道理,连故里祁都清楚。
所以故里祁才会提议射下谢春山的一缕青丝。
若谢春山一动不动,任凭萧怀舟出手,以萧怀舟的箭法肯定不会失手。
故里祁就承认他们两个人都互相对对方有心意,棒打鸳鸯这种事他是不屑于去做的。
可如果……谢春山动了……
萧怀舟站在风雪之中,只觉得周身遍体生寒。
因为他心里实在清楚的很。
由始至终,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谢春山永远是那个修着无情道,高高在上的高悬明月,绝不会为任何人动一分心思。
可这一刻。
鬼使神差的,他忽然想要赌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