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看着手机中的那张照片,陷入了一种长久的、他也不知为何会发生的沉思。
在得知神津真司的前卧底身份后,一直以来笼罩着调酒师的迷雾消散,他对这个人的好奇心也大打折扣,但是因为那个事先约定好的委托,他还是同神津真司保持着点到为止的联系。
诚然,即使曾经是公安,但只要组织愿意承认神津真司的身份和立场,那神津真司自然也属于组织成员之一——不过这个所谓的调酒师已经不值得他继续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接近了。
组织成员和组织成员之间也是有所不同的,按照神津真司的理论,也可以说,这其实是一种阶级性的体现。
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是有限的,即使他每天恨不得把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去用,对递到手边的每件事也不得不分个轻重缓急。
毫无疑问,现在的调酒师已经不再是不久前的那个神秘的组织成员,也已经不值得他去费心探究了。
——但是他现在对这个人又提起兴趣了。
或许是因为曾经相似的经历,或许是因为神津真司与琴酒之间还未揭秘的关系,或许是因为那天与宫野姐妹见面时神津真司表现出的态度……总之,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他迫切地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利益才会驱使神津真司决意做出当年的那些事情。
安室透不是一个拖沓的人,在确认自己生出这个想法后,他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他久违地和贝尔摩德见了一次面。
他们在一家装修和菜品都相当考究的餐厅见面。
“所以,你过去说的让我不要招惹调酒师,就是因为那家伙以前是个条子?”
贝尔摩德轻轻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在光下观察酒液的色泽,听到坐在一桌之隔外的人的话,她的表情中没有流露出丝毫意外,喝了一口杯中的酒,细细品味其中的风味,半晌,才不紧不慢道:“看来我当初说得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就算我提醒你,你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你果然还是去招惹他了。”
安室透放下手中的刀叉,从容地回以微笑:“你知道的,你越是这么说,我就对他越是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波本,你真该好好治治你那个职业病了。”
安室透耸耸肩:“好吧,在搞清楚调酒师的事情以后,我会试试管住自己的脑子的……所以,他是因为什么才迷途知返的?”
贝尔摩德轻笑起来:“迷途知返……你倒是会用词。”
“那总不能用‘弃暗投明’吧。”
代号波本威士忌的男人毫不避讳地开了个玩笑,又话锋一转,流畅地接上上一个话题,兴致勃勃道:“所以,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让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毕竟……”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措辞:“毕竟那家伙可不像是个会轻易动摇的人。”
“因为无法拒绝。”
女人单手拄着下巴,语气慵懒,她的目光落在窗外,安室透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只看到了玻璃中两人模糊的倒影。
“无法拒绝吗?”
贝尔摩德不知为何突然笑出声,意味深长道:“波本,无论是谁都无法拒绝。”
金钱?地位?权利?美色?
那一刻,安室透的脑海中闪过了诸多词汇,他不知道贝尔摩德究竟是想从那面玻璃墙里看到什么东西,或许正是因为还未勘破,所以他才迟迟没有收回视线。
他继续问道:“包括你在内吗?”
两个发色相近的人在玻璃墙映出的影子中遥遥对视,贝尔摩德漫不经心道:
“无论是谁,无论你我。”
在那顿晚餐的尾声来临前,安室透又试探性地抛
出了几个问题,但是直到两人告别离开,他都没能成功从贝尔摩德的口中得知那样无法拒绝到足以收买人心的东西是什么。
这并没有打消他的积极性,他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既然贝尔摩德知晓当年关于神津真司的事情,那就说明那场叛变是有迹可循的。
有迹可循——那就代表着线索的存在,即使从表面看来仍旧不可捉摸。
贝尔摩德的不愿直言在他的意料之内,那场饭局的出现也不过是为了尽可能多地了解一些细节。
问题再度回到起点,有什么是神津真司无法拒绝而组织恰巧拥有又愿意奉送给他的?
安室透做的第二件事是,他将风见裕也当年意外拍下的那张照片稍作裁剪,用了些手段,寄给了神津真司。
如果从知情人那里得不到更多线索,那不妨试着从当事人入手——他不介意帮那位警校校友稍微回忆一下过去。
*
神津真司接到一通来自邮局的电话,声称他有一份滞留的快递,希望他能尽快来取走。
他想起在不久前的那场宴会上被香槟浸透的西装,因为衣服本身的价格过于昂贵,酒渍又不好清理,周边的几家清洗店都声称无法处理,他最终只得将那套衣服寄给了当初量裁制作这套西装的店铺。
算算时间,似乎也是时候会寄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