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穆之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拿眼神刮着湛兮:“让我来给小太子说这些,多冒昧呀?”
“可是您不说,太子就没有其他渠道得知这些陈年旧事了呀……”湛兮冲曹穆之眨了眨眼睛,“太子并不是一个听风就是雨的孩子,您知道他的聪慧过人,您无中伤之意,只是就事论事,他又岂能不懂呢?”
“他更知道您的大度雍容,只怕并不会有怀疑之意。”
湛兮说:“与其说冒昧,姐姐,不如说你接着这个机会,给他送个人情吧!”
有些事情,王家是不会告诉太子的,而太子……他想要自己去调查,那还太早了一些。
但是太子想知道吗?想!
没有孩子会不想了解自己的母亲,更何况是太子这样一个,生在权力的斗兽笼内,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弟弟与父母其乐融融的画面的孩子?
说实话,太子喜欢弟弟,没有变态的嫉妒与疯狂的恨意,已经是一种超脱了。
便是成年人,也不是谁都能有如此超然的心态的。
既如此,曹穆之不妨做个人情,将一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当时一个故事那样,告诉太子。
不过是让太子脑海中,生母昔年活着时的色彩更真实一些罢了,又能改变什么呢?
“那於菟呢?”
湛兮笑了:“都把太子叫上了,不好落下他,不然他得埋怨死我这个小舅舅。”
“再说了,於菟就爱偷偷摸摸看话本子,于他而言,这不过是一个过去的,他人的故事,叫他听一听也无妨。”
“你说的也是,他到底生在皇家,也非岁小儿了……”曹穆之看得更深一些。
曹穆之没有再说什么,招了招手,让自己的大宫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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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皇子和太子的轿撵刚靠近立政殿,就发现湛兮站在门口等他们。
一皇子下了轿撵就开开心心地狂奔向湛兮:“小舅舅小舅舅,你来啦!是你跟阿娘说了今天下午不用上课吗?太好啦!昨日我拇指被弓弦刮伤了还没好呢,又能多休息一日了。”
湛兮接住了欢呼不止,满脸写着快活与“摸鱼万岁”的一皇子,顺手把走过来的太子牵住。
太子的脸有些红:“曹国舅今日怎么过来了?阿耶和贵妃娘娘都在里头么?”
湛兮随意道:“姐夫在前边与那几个老头子聊天呢,里面只有姐姐。”
“啊……”太子有些不理解地看着湛兮。
湛兮含笑捏了捏他的脸:“青雀,我说服了姐姐,她答应给你讲一讲你阿娘当年的旧事,你要听吗?”
这话来得突兀,甚至有些没头没脑的,太子到底不是一般儿童,他这种天生的权力怪物,会条件反射地想很多东西。
陷入了思考的太子,一时半会没回话。
倒是坐在湛兮胳膊上的一皇子听了就眼睛一亮:“王皇后的故事吗?要要要,听听听!”
湛兮冷哼了一下,颠了颠怀里的小胖墩:“大虫儿,你练武之后是不是吃得更多了?瞧瞧你,如今都成实心的胖了!”
一皇子眼睛一瞪:“哇!小舅舅,是你自己太不给力了吧?我才多少斤,你就嫌我重,你知不知道外公当年可是力能扛鼎的?我这都还没半个青铜鼎重呢!”
“是你自己太虚了啦小舅舅~”一皇子像模像样地摇头,一脸忧愁,“快练练,多练练,昂?”
湛兮被他逗笑了,好小子,都学会以软手段扎人了。
笑过后,湛兮垂眸看向另一个一直牵着自己的手的孩子:“青雀?”
“听。”
太子又抬头,眸光坚定而认真地看着湛兮:“孤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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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政殿内,暗香浮动,有温和女声,掀开了尘封已久的往事扉页,娓娓道来……
“当年,门阀士族广招天下有才之士,王氏招揽到了滑县首屈一指的名士——彭践。”
彭氏是高阳帝颛顼之后,在滑县也是当地的大姓,但彭践非嫡支,祖上经营不善,到他这一代时,他家已沦为了农门。
雪上加霜的是,他的父亲患了痨病,终究在耗光家中本就不多的银钱后,缠绵病榻而死。
好在彭践母亲曾闻祖上荣耀,再苦再累也未放弃彭践的求学之路。
彭践之母不仅要料理薄田,为赚取微薄的银两,还要觍着脸,放下自尊,挨家挨户地去收衣服,为了这一份替人浆洗衣物的银钱,有时候还会发生纠纷……
她为了儿子呕心沥血,白日没一刻停歇,夜里还挑灯陪着儿子读书,彭践苦读时,她便在一旁蹭着不明亮的蜡烛,做一些绣活……
曹穆之看了看几个孩子的表情后,叹了一口气,道:“并非我在夸大,这都是彭践的《颂母赋》中所写,字字句句,真情实感,绝无卖弄之意。”
彭践是个好孩子,他白日里也下地,还因为帮着娘亲抢浆洗衣物的生意,被读书的同门嘲笑,他甚至还会刺绣,女红手艺远胜寻常绣娘。
彭践与母亲相依为命多年,他是个争气的孩子,终究一鸣惊人,以一篇《夜读歌》而名声大噪。
他不骄不躁,以一次又一次龙章秀骨、金相玉质的诗歌与文章,不断地奠定自己的名气。
后来,他成了他人口中的——滑县第一的名士。
再后来,彭践为了更多的晋升机会,为了爬上另一个阶层,他接受了王氏的招揽。
“至于他和王皇后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