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可克的话一说完,湛兮的脑海中立马就冒出了一句话——
【您有最新消息。您的好友折可克申请加入战队!】
而后再看着折可克那双因为想要去加入搞事而发光发亮的眼睛,湛兮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句话——
【王牌小将军,申请出战!】
好吧,看来大过年的,大家伙都想要给自己整点节目玩一玩,没有人喜欢这样平平淡淡地过这个年啊……
见湛兮不说话,折可克挥舞着菜刀切完了肉后,还眼巴巴地将他望着,嘴里嘟嘟囔囔地问他:“怎么样怎么样,小金童,你考虑的如何?你就让哥哥加入吧,哥哥自带干粮!出力不要钱!”
“唔,先不说这个,蛇可可,你是怎么猜到那么多的?”湛兮问。
折可克嘿嘿一笑,说道:“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那么的?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已经同意我加入你们一块儿搞事,我才告诉你我是怎么猜到的。”
“可可,瞧你那条件交换的机灵模样,你干啥非要上战场呢?”湛兮调侃道,“你不如学人家做生意,不出十年,指不定你就要富可敌国啦!”
湛兮的调侃让折可克闻言挑了挑眉,他有些懒散地摆了摆手,说道:“那可不行!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每一行都有从事该行业的能人,你一个外行,看着他们做生意简单,谁又知道人家有多难呢?我自诩不蠢笨,但我可不敢说自己放下刀剑,跑去做生意,就一定能做得赢别人。”
哦?这倒是让湛兮有些意外了,他没想到折可克年纪轻轻,竟然看事情竟会看得如此通透。
人不该妄自菲薄,却也不能自骄自满,而折可克刚好就卡在了中间,一切都适度,符合了这个民族最崇尚的中庸之道,这倒是让湛兮刮目相看了。
在湛兮神游天外的时候,折可克已经将自己切好的小肉块,加入了各种调料腌制了起来,见湛兮又不回话,折可克不禁有些忧伤。
他处理好了肉后,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有些失魂落魄、可怜兮兮,像条被丢弃的小狗一样看着湛兮:“哥哥难道就不能参加吗?我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能帮你的忙呀,至少哥哥可以保护你的嘛!”
“这种计划我一猜就知道,肯定十分危险,没有哥哥保护你,你一点都不害怕吗?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怎么向大将军交代呢?”
瞧这话说的,好像这个计划没了他折可克,他湛兮就没人保护了似的,湛兮冲他撇嘴,一脸“你别嘚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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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最后,为了说服湛兮,折可克不得不甩出自己最后的筹码——他是从何处发现事情的不对劲的?这个切入点,或许对计划有所帮助。
折可克悄悄地告诉湛兮说道:“哥哥偷偷告诉你哦,如果你答应让哥哥一起去搞事的话,那我就告诉你们一个新的线索。唔,这个线索可能会对整个计划都有用哟!”
湛兮哼笑了一声,瞥了他一眼,说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关于都城郊区那一座无名庄子外的梅花树林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折可克震惊到脸都变了,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湛兮见状,白了他一眼,说道:“你都能发觉不对,我为什么不能?”
不错!过年前,折可克特意来邀请湛兮去的那一片梅花林的主人有问题。
“其实我一开始就很纳闷的啦,”折可克笑嘻嘻地说,“我又不是皇帝陛下,对这些花呀草呀的,有特别的喜爱。而且这京城,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曾怎么出门,更不曾交友,无非就是到处走走,最多的就是到郊外的军营,去和兄弟们过几招罢了……”
“我这位小将军怎么看都是平平无奇的吧?怎么回家的路上口渴了,刚好在茶馆喝杯茶就听到了有人说郊外距离我们军营不远处,就有一处梅林呢?”
“偶然听到有人说一些可以赏冬景的地方,倒也正常。但是为什么之后我又偏偏听到了帝王千秋圣诞之时,当朝国舅爷送了一株连理树给圣人,让圣人开怀大乐,那连理树恰好就是桃树,嗯……圣人与曹贵妃定情之地,恰好是桃树林……”
“他们都说,曹国舅一定受姐姐和姐夫的影响,对花草树木非常的喜爱,指不定他就不只是太上老君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小金童子,他不是侍奉汤药的,反而可能是负责侍奉太上老君园子里的花草树木的……所以他特别的得花草树木的喜爱,就像是百花仙子一般,他可能是一个百花童子吧?不然哪里恰好能找到一株桃树的连理树呢?”
“太上老君身边侍奉花草的金童子,想必对这世间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格外的喜爱吧?”折可克模仿着那几日他所听到的一些人的语气,“不知道近日颇受文人骚客喜欢的郊区那一片梅树林,可能得到曹国舅的青眼?”
这些絮絮叨叨的话钻入折可克的耳朵中,那是勾得他恨不得当场就带湛兮去看一眼那梅花树,满足“百花童子”和盛名梅林之间的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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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你哥哥我可不是个蠢人,我一直在思考,他们要我带你去那梅花树林做什么,究竟是有何目的?”折可克看起来有一些苦恼。
“在带你去之前,哥哥我自己偷偷私下去了一趟他们说的地方,那里确实就是一处挺美的梅花树林,但是再怎么美丽,本质上也不过确确实实就是一片树林呀,何来什么特殊之处,非要吸引你过去呢?”
湛兮安静地听着,厨房里那各色美食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而且为了能哄骗哥哥我上当,他们是正儿八经地在给自己的梅花树林搞宣传,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甚至有较好的闺中密友也相携而去,还有全家老少一块儿过去踏雪赏梅的……这样看来似乎不是故意要吸引我去做什么,只是我恰好听到了一些声音罢了。”
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让折可克都怀疑起自己的敏锐是不是过度了一些?
因为折可克是怎么也想不透,自己带湛兮去随便逛一逛,看一看梅花树什么的,能够造成多么大的影响,能够促成什么阴谋?
正是在想不透和自我怀疑的纠缠之下,折可克最后决定顺其自然,就带湛兮去看一看吧。
“喏,结果就是你所看到的那个样子了,”折可克说着说着,就困惑到忍不住想要挠头,但是想到自己正在厨房,又立刻放下了手,“似乎整一场下来,都是我一个人在自作多情呢,根本就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嘛!庄子的主人,还非常热情?”
折可克发出自我怀疑的声音:“难道说,这恰好就是天意非要暗示我,带你去看看那一片的梅林吗?”
湛兮轻笑出声:“折可克,你有没有想过,人们专门去一趟郊外,是为了看一下梅花林。而有人明里暗里的催促你带我去那梅花林,却是为了看我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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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其实在那一日赏梅的时候,湛兮早就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暗中偷偷摸摸地,似有似无地观察着自己。
只是那时候,湛兮并没有立即判断出那究竟是谁。
毕竟谁能猜想到,那一位骄傲自满的家伙,真的已经膨胀到要炸裂的程度了呢?
也说不定是王家的人偷偷摸摸在看他呀,虽然广平侯那老油条选择了龟缩不动是吧。
而且其实湛兮也并不是很在意,如果真是那一位文德陈皇后的侄儿反而更好呢,因为这就说明了……对方再一次钻到敌人的裤衩子底下,结结实实地找死来了!
让湛兮感到意外的,并不是折可克发现了这件事情的不对劲,而是他发现了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与朝廷的各类动向——比如给江离突然的突兀的加官进爵什么的,之间隐隐约约是有所联系的,而他居然还有了某些猜测。
这样的敏锐度,又哪里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有的呢,越是发现折可克的闪光点,湛兮就越觉得他像是一个宝藏,想到他未来可能会重伤后不知所踪,湛兮就越觉得自己必须要阻拦这一切。
“现在最令人怀疑的是,”折可克开始烤肉了,伴着油脂在滋滋响的声音的,是他的絮絮叨叨,“我带你去梅树林之前,我外出喝茶听戏什么的,甚至站在街头巷尾啃一个胡麻饼什么的,都能听到有人在讨论那梅树林。”
“而带你去了之后呢,我身边似乎就再也没有听见有人提过梅树林了,我也根本没再听到过,有人在提梅树林的同时,会说你金童子是那什么百花仙童……”
“我始终觉得不对劲,还令人留意着庄子那边的情况,发现只有我俩去的那一日,庄子的主人派出了老仆人,还送了梅花琉璃瓶,而在我们之后,时至今日,无论有多少人去看那梅林,那庄子的主人都没有出现过……”
说着说着,折可克望向房梁,发出了惆怅的声音:“小金童啊,他们是不是把你哥哥我当成大傻子了啊?这真的是连掩饰都不带掩饰的,敷衍到了极点呢!”
湛兮心道,或许,不是“他们”,而只是“他”——一个骄傲自满、自诩能将任何人都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他”。
折可克幽怨极了:“快带哥哥一起玩吧!我必须要证明我不是大傻子,啧,可恶的家伙,像是老鼠搁水沟里偷偷摸摸观察人一样,还特别傲慢地看不起人,我不砍他两刀,我这心里,实在是怄!”
折可克甚至打出了感情牌:“小金童啊~小时候哥哥带你玩,现在轮到你带哥哥玩了!”
“行啊,”湛兮夹起了一块烤肉,准备试一试折可克的手艺,他趁热吃了后,说,“不管是不是这破事,都加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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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区,梅花林旁边的无名庄子内。
老仆人捧着热腾腾的汤药,苦口婆心地劝着那紧闭的房门中的人:“小少爷,您还是尽快启程吧,最好喝了这汤药,便立即出发,去王爷那边。时至今日还有什么可期待的呢?您已经暴露了啊,只有王爷才能护得住您啊,只要能回到我们的地盘,一切都好……”
“闭嘴!”仆人的话还没说完,里头的人发出了不耐烦的呵斥声。
室外是一片金灿灿的太阳,而那紧闭的房门内却是昏暗一片。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这一位又犯了旧疾,头疼的很,他厌恶这样璀璨的阳光,便要求在屋内拉起了厚厚的帘子,将一切阳光都挡在了外边。
如今情况非常不好了,文德陈皇后的母族陈氏,这个青年——陈青莲的家族英国公府,如今早已被永明帝派人严加看管了起来。
陈青莲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更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暴露的。宫中得知他身份的时间点,与派出人去监视英国公府的时间点,恰好就是那该死的九贤王去拜见皇帝,然后匆忙召韩王入宫的时间点。
所以,合理的猜测是——那该死的韩王暴露了他的身份!
可是……陈青莲那双阴鸷的眼中,闪过了一丝疑惑的光芒,韩王不过就是一个酒囊饭袋罢了,韩王是如何得知他是谁的?
在陈青莲看来,就算韩王是刘氏皇族宗室里难得的长寿老人,但在他这儿也不过是个光长年龄不长脑子的蠢人罢了,蠢人是不值得被尊重的。
故而他从来没有尊重过韩王,始终把对方当成一个废物点心,陈青莲从来都没有看得起对方过,更不曾想过要向对方暴露自己的身份,在他看来,废物点心根本就不配知道他是谁!
可谁能想到,这个废物点心,到最后却给了他致命一刀!
陈青莲恨得牙痒痒,为什么!?韩王到底是如何认出他的?
他真的是苦思冥想都想不到自己是如何在韩王那儿暴露身份的,韩王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蛋,到底是怎么认出他的?
人生难得糊涂,对于猜不着、看不透的事情,人就应该放下,而不应该揪住不放乃至于成为一个心结,可像是陈青莲这样傲慢自得的人,他是没有办法彻底的放下自己想不透的事情的,他非要求一个因为所以,他的聪明与骄傲,不允许他有“不明白”的事情。
而且……对于陈青莲而言,他深刻地认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才不要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那样子,被京城里的这些人撵来撵去呢!
要知道,他曾经可多么的风光啊,在昔年,先帝的子嗣们也不都是个个都能及得上他的脸面的,他可是被文德陈皇后视作亲子一般的人呢!现在的永明帝,在当年哪有他风光?他见着了当年的这位七殿下,甚至不必行礼,而对方绝不敢心有怨言!
天生的聪明才智,与后天养成的傲慢自我,都让陈青莲没有办法回头,他永远也无法让自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那样躲躲藏藏。
他非要通过将自己置身于最危险的地方,挑衅敌人的种种行为,以证明自己是个聪明人,可以像猫捉老鼠一样地玩弄着这一些当世的掌权者!
正如此刻,他明明离开了京城又偷偷摸摸的回来了,他不仅派人偷偷摸摸地去接触被派去守皇陵的韩王,打算从对方的口中挖掘出他认出自己的秘密。
他还特意用计,让人将那位传说中的曹国舅带到这边来,他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位传说中的曹国舅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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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莲在昏暗的室内修剪着梅枝,垂下的眼眸中都是阴冷的暗芒。
他不甘心啊!他不甘心!凭什么!
这一位曹小国舅,过了这个年,也才十三岁罢了,可这个才十三岁的小孩却屡屡坏他大事!陈青莲恨恨地闭上了眼。
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不过是得永明帝看重罢了,竟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阴差阳错之下,救活了那么多该死的人!既然他非要救江离,要救那二皇子,那不如就让他代替这些短命鬼去死吧!
不错,陈青莲多次离间计,都被湛兮挡下,湛兮还给江离指了一条明路,稳定了不良人的情况,陈青莲实在没有办法不恨他。
然而陈青莲以巧言鼓动的那三家宗室埋下的最后一个大雷,本以为能够看见这一位嚣张到不可一世的曹小国舅横死当街,却没有想到一切都功亏一篑……
陈青莲不甘心啊,这究竟是凭什么呢?他非要亲眼看一看这曹小国舅,究竟有何神通才可以!
他看到对方了,那不过就是一个生了一张不错的脸蛋的,平平无奇的小屁孩罢了。
陈青莲不屑地想着,能让他费尽心思地看上一眼,这要不就是走了狗屎运,要不就是生来就克他的小屁孩恐怕是三生有幸了。
老仆人说的对,他该走了,京城确实太危险了。
尽管他深谙人心之道,喜欢玩弄人心,在敌人的眼皮底下也活得风生水起,还在敌人的眼皮底下,热热闹闹地吸引了无数文人墨客过来赏梅,而敌人丝毫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可就算如此,他依然觉得心不安。
他接触不到被人严加看管的韩王,他能够做的只是远远地看一看那曹小国舅,送上红梅琉璃瓶,炫技炫到他们的脸上去。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留在此处也并无作用。
而这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他该走了,万事该得从长计议,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胜败乃兵家常事……
可是他做不到!!!
为什么他最憎恨的那个人竟然在今日被封为右神策军的四大将军之一!?永明帝还御赐他一座金碧辉煌的宅邸,金银珠宝数不尽数!
凭什么?那样一个肮脏的杀手,那样一个连无辜女子也一定要痛下杀手的人,他配得到这一切吗?!
不!
陈青莲眼底发狠,好不容易才插好的梅瓶,又碍了他的眼,被他愤怒地一挥手,砸在地上,满地是残梅与琉璃碎片。
不——他才不要灰溜溜地离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