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的兵士都是老实人,但林子多了什么鸟都有,这里快一千人了,有一个偷奸耍滑的很正常——在那个矫健的身影打算再次流窜的时候,湛兮手疾眼快,伸手,揪住!
这家伙,原先就在最前边那一批人里,结果他看见湛兮扛着大缸过来了,就默不作声地往后缩,人一下子就不见了身影。
而这一次,他似乎是想要趁着湛兮不注意,从“未喝过的人群”,又挤回“已喝过的人群”中去。
但他估计也没想到,湛兮眼睛尖得跟老鹰似的。
“我要给你加多两碟!”湛兮说。
那青年小将崩溃大叫:“不是吧你小金童,你多年不见哥哥,一个照面就要如此残忍吗!?”
“什么哥哥?”湛兮挑眉,把人拽着,像是煎鸡蛋翻面那样把人翻了个面,让他面朝自己,然后打量对方的脸。
这人生得好生俊美,那一对长飞入鬓眉毛,足有令人见之即要惊叹,浓眉下是一双如同琅琅星辰一般的眼睛。
而此刻,这双眼睛里全然是对湛兮的控诉之色。
湛兮:“……”这人谁啊?
小将又大叫:“好哇你小金童,这才多久没见,你居然都认不出哥哥来了!”
湛兮:“……”稍等,让本宝宝启动一下大脑的搜索引擎!
这家伙有点神奇,湛兮暂时没能在自己对原剧本的记忆找到对方,但是他似乎发现原身的记忆中有这个人。
很快,湛兮就锁定了对方的身份——折可克,姓折(she,音同“蛇”),名可克,字……不好意思,曹小国舅没记住对方的字。
折可克为陕西府谷县人,他少嗜兵法,经年苦练武艺,年方十六时,因为仰慕曹氏满门忠烈,拜别父母,出陕西府,只身前往北庭都护府……后来他在战场上大放光彩,很快就被湛兮的大伯曹子平注意到,没几年,这家伙就一路从百夫长晋升到了从七品上的翊麾校尉。
后来曹氏接连折损了两个顶梁柱,折可克便也改成听命于曹子爽麾下。
他现在是什么品阶湛兮就不清楚了,不过他知道这家伙和原身的渊源。原身待在姐姐身边,曹子爽曾有一次出战,恰好路过了定康王府所在的郡,大战告捷,曹子爽抽空去看了一眼自家乖儿子,折可克那会儿就跟在曹子爽的屁股后边。
折可克当年乍一看粉雕玉琢、珠光宝气的“金童子”,那叫一个惊为天人,喜爱得不得了了!一日的光景,他就带着原身上树摸鸟巢、下河捉鱼虾……
后来折可克怎么不见了呢?无论是原身的记忆,还是剧本,都似乎没有再提到他了。
而取代了他的位置的,是冉冉升起的,新的将领——高铁牛啊呸,高敬恭!
万般思绪,眨眼即过。
湛兮嘻嘻一笑,张口就喊他外号:“蛇可可~可可美人,原来是你啊!来来来,看在你小时候带我摸鱼的份上,我让你多喝两口我的神药!”
折可克倒吸一口冷气:“没有礼貌呀你小金童!快叫哥哥!哥哥那么疼你,哥哥能不喝这玩意儿吗?”
湛兮温柔一笑:“可以多喝,不能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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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永明帝的御驾驶出城门,湛兮已经将这群兵士全部“灌溉”了一遍。
他很满意,一手抱着自己的大缸,嘿咻嘿咻地拽着疾风的缰绳往它背上爬,疾风不耐烦地回头冲他打了几个响鼻,恨不能直接喷湛兮满头的鼻涕,以表达它对他身上那股味的不满。
曹子爽却只觉得自家孩儿可爱极了,哈哈笑着,伸手将湛兮捞了上去,放在了身前。
湛兮嘿嘿一笑,趴在马脖子上,伸手去摸马嘴:“疾风疾风,你想不想我?有没有箭不长眼的捅到你屁股上?要不要我也给你喂几口神药?”
折可克在一旁戴上痛苦面具:“小金童,算了吧,它只是一匹马而已啊!”
“你再说话,就让你替它喝!”
折可克一秒闭嘴。
帝王和贵妃的车驾近了近了,湛兮率先向永明帝挥手:“姐夫,我把阿耶他们完璧归赵,还给你啦!”
永明帝以及在场众人:“……”
完璧归赵意思是说这块宝玉没有少了点什么,还是完好的。
但是他们没想过,有朝一日,原来这完璧归赵,还可以给美玉添加一点什么,比如说——臭大蒜味。
二皇子:“……”憋着气不说话,是我最后的皇子礼仪,但皇子牵着的狗,皇子自个儿控制不住。
太子:“……”孤不能失态!孤决不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当众失态!可以的、忍住,你并没有很想呕。
上官无病脸色铁青:“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二皇子气若游丝:“谁?”
“曹小国舅。”
这一次的王师凯旋,终将被记入史册,不仅因为他们曾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更因为……他们身上的大蒜芬芳,熏得百姓们都没顶住,齐齐往后退了好几步。
朴素的老百姓很快就憋住了气,依然端着米饭、拿着烧饼、盛着冷水热情地上前犒劳王师。
但是年轻的女郎们就顶不住了,她们手里头那些鲜花瓜果,对着一群大蒜味冲天的兵汉子们,是如何都砸不下去。
当然,也不是所有女郎都退缩了的,刘如英便和姑母刘麦芒一块儿,满面都是欢喜地站在车架上,不断地跳跃着为兵士们手动投放鲜花。
很快,刘如英就带动了其他女郎,当二楼三楼的女郎们开始空投鲜花,丢下手绢与香囊,一楼的女子们投掷瓜果时……
王师凯旋,百姓夹道相迎当有的热闹,此刻便一应俱全了!
而实际上,纵使失去了女郎们的欣赏,士兵们其实也并没有多么灰心失意,因为他们正急切地捧着老百姓投喂的冷水,仰头就是一顿“吨吨吨”。
湛兮坐在曹子爽的马背上,抽空回头看了一眼那吨了人家一大缸水,又伸手去够另一大杠水的折可克,感慨道:“如牛饮水,便如此刻吧?”
曹子爽叹息:“金童子,阿耶劝你不要嘲讽他,你打不过他的。”
湛兮靠在曹子爽宽厚的盔甲上,捧脸摇头:“怎会如此?怎会有人能对我这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脸下得去手?!”
这话连一进尚书房就神游的二皇子都听不下去了,从前头帝王的车驾上探出了个头:“小舅舅,沉鱼落雁和闭月羞花,都是形容美丽的女人的!”
“我美得不分性别。”湛兮臭不要脸地说。
说完,他还要趴在马脖子上,去胡乱地摸一通疾风的马嘴:“疾风,你说是吧?”
疾风:“……”爷是真想回头嚼死你个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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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这群士兵入紫微城,在大广场上论功行赏的场合,湛兮没啥兴趣,中途从疾风背上溜了下去。
和曹子爽道别的时候,湛兮还说:“阿耶你早点回来,我还有更多的神药等着你呢!”
曹子爽:“……”原来,他也不是特别想念家。
一直到将最后一朵鲜花抛给了最后排的士兵们,刘如英那全靠热情支撑的体力才终于宣布告罄,她一个泄力,差点从车架上崴了下来,好在静候在一旁的高铁牛反应极快地托住了她的手臂,给了她一个借力,让刘如英稳住了自己。
刘如英先是愣了一愣,紧接着,她似乎忽然就想透了某些事,于是她感觉心中好像有某种枷锁骤然松开了。
她回首,冲高铁牛微微一笑:“谢谢你。”
谢谢你,曾经救过大将军和小少爷,谢谢你……让我发现自己的眼光也不是那么差,不与你当夫妻的话,你亦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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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摘星楼楼顶,有一坐一站两道身影,坐的是一纤细的青色,站的是高挑的灰色。
“好像这天底下,谁都很喜欢小国舅呢,小国舅就像是一轮骄阳,吸引着无数飞禽走兽……”
甄道藏笑不露齿,机锋暗藏:“江帅在其中,似乎并不显眼呀?”
和小国舅很投缘?哼!他一个不良人,能和谁投缘?
江离平静地看着队伍消失在紫微城,平平道:“夫人若不是成为了不良人,想必今日投掷鲜花瓜果的女郎中,您必然是最耀眼的一位吧?”
讥笑我?您又好到哪里去?
语毕,两人相视一笑,笑里只有恨不得戳烂对方小心肝的喜爱。
“就算你我二人关系必不能好,但你也不用回回都扎我心肝……”甄道藏骤然收声,“你在看什么?”
江离眯了眯眼,双眸如同鹰隼:“有人……缀在小国舅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