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纯白色医疗舱舱门开启,浅色的药物蒸汽被两侧小孔回收,躺在中央的女人睁开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她从里面坐起来,看见两侧的白大褂围了上来。
“指标不错,比沉睡前好转许多。”
“李主任,你感觉怎么样?”
医疗舱中央的女人抬起右手,自然有一只机械手臂伸过来,扶着她从里面出来,踩在冰凉的地面上时,关于云水遗迹、研究所惨状的一些画面像是姗姗链接的画面,她另一手按了按太阳穴,神色还有未退的倦意:
“还行,我之前身体状况很差吗?抱歉,我有些事情记不太清楚了。”
白大褂们互相对视,一时间没有给出答案,李慈仿佛明白了什么,往医疗室门上的透明窗户方向看去。
门外。
石湛转过身去,看向身后墙边拐角处的青年,穿着雪白制服的人恰好站在应急通道附近,不被走廊灯光所照,眉眼处阴影极深,一时间倒让石湛无法将他与往日在办公处楼下那个爱打球的阳光小伙联系起来。
念头闪过,谢离已经踏入了灯光下的走廊,面上挂着关切与忧心,“怎么样,组长,李主任醒了吗?”
“嗯。”石湛点了点头,简单应了一声表示结果,藏好视线里的打量,平淡地与谢离相对。
对方却视线越过他,又朝病房的方向踮脚探头张望着,抬手抚了下胸口,“太好了,李阿姨也算是从小看着我长大,她能恢复就是好消息,对了,确定她没有其他后遗症吗?”
他的庆幸实在太真实。
石湛看了很久,实在没看出什么异常,这才平稳地挪开视线,主动往附近的一间房子走去,“没有,看来你提供的办法确实能遏制那怪物的污染,接下来只需要等李慈醒来,向她了解关于迟陌的情况就可以——”
他拧开房间门把手,回头去看谢离,“既然你和他们家是邻居,又有交情,接下来同李主任介绍情况、争取配合的工作,就由你来做吧。”
被领导盯着的人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复杂而又紧张,依次闪过不舍、犹豫,最终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您放心,我会尽量说服李主任的。”
……
半小时后。
谢离大概讲述完了李慈沉睡后关于在云水遗迹的新发现以及现状,注意到她脸色有些发白,便拿起水壶起身给她杯子里添热水,同时道:“李阿姨,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希望是迟陌碰见这种事,毕竟他平时再怎么怪异,终究也是您的儿子……”
李慈的表情却很冷静,仿佛要同意拿骨肉去做祭品的人不是她,此刻抬手去握住玻璃水杯,在水雾晕开的温热里,不咸不淡地重复他的用词:
“怪异?”
握着水壶、刚落座的青年怔了一下,一边搜索着记忆,一边回答她的话,“是的,阿姨您忘了?小时候我调皮,有一次半夜闯入您家阁楼,跟他见过一面,当时吓得大哭,后来就再也不敢去您家里了。”
他很确定——
谢离后来每次去阁楼都不被李慈所知,因为迟陌答应了保密,而原本那个谢离走的路线绝不会被任何摄像头拍到。
李慈像是又一次在外人口中验证出自家孩子不正常、彻底对他失去期待的家长,麻木地喝了一口又一口热水,甚至没注意到对面的人时刻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当。”
终于。
空水杯放回桌面,碰出一声响之后,谢离意识到她已经坐下决定,唇角不自觉往上弯了个微笑的弧度。
果然,李慈再一次开口了:“你刚才说,遗迹能够在梦里与你沟通,方便跟我讲讲具体内容与形式吗?”
“什么?”谢离唇边的弧度略微凝滞。
“云水遗迹是迄今为止最早的文明发现,有关于它的一切,我都很好奇。”李慈道。
“那么有关迟陌的行动?”
“需要配合的时候再通知我就行。”
李慈语气冷淡地应完,转开视线,没再看面前这位邻居后辈,改而去望不远处被窗棂拓下方形、一格格映在地上的金色日光。
-
外面是个大晴天。
城市公园的景观湖被日光照出波光粼粼,浅色光斑折射到岸边,将这明亮的暖意也分享给草坪,惠及在岸边作画的一名青年。
他身上衣服颜色浅淡,皮肤也极白,在日光下给人一种快要消失的透明感,可惜最近因为危险人物在外逃窜的新闻,其他人都闭门在家,没人能瞧见这一幕。
倒是一只流浪狗在附近探头探脑地看了会儿,小跑着到了他脚边,鼻尖在他的脚踝附近蹭了蹭,尾巴使劲地摇了摇,将濡湿的讨好蹭到他肌肤上。
迟陌被奇怪的感觉引走注意力,将画板放下,慢慢弯腰,手掌一点点往下去摸——
小狗顿时倒下,向他掌心落下的方向使劲摊开肚皮,才刚被迟陌碰到,就发出哼哼唧唧的碰瓷声。
迟陌摸到了暖和的、毛绒绒的手感,动作顿了一下,在小狗用脑袋使劲顶他掌心、示意他继续的时候,迟陌便沿着它肚皮往上摸,才刚碰到脑袋,忽听它“嗷呜”一声,紧接着掌心温度就骤然消失。
他茫然地维持着动作,直到手腕被一股力道抓起,闻见果糖的香甜味,他出声道:
“眠……唔。”
一枚糖果被强硬塞进他的唇齿间,迟陌尝到那炸开的酸意,抿了抿唇,意识到这是青苹果味的糖。
他含着糖果,努力消化表层的酸时,听见身边的人出声问:“喜欢狗?”
迟陌摇了摇头。
这熟悉的句式让他条件反射地想起了上次的回答,“喜欢你。”
“……”
想着刚才那只小畜生的讨好行为,本来在盯着他脚踝骨在看的怪物忽地沉默,总觉得这声喜欢听得没有想象中让人高兴。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暗道算了,没必要跟这不懂爱却要将喜欢挂在嘴边的小瞎子计较,松开他的手:“还要摸吗?”
他看向跑出一半、因为受到污染,一头撞在路边花坛上的蠢狗,有黑色线条从袖口垂落,飞蹿出去,将那只狗团团捆好,倒提回来——
迟陌却摇了摇头。
“它很亲人,应该是和主人走丢了,又饿了,亲近我是为了讨食。”因这件事小时候也遇见过,所以迟陌可以理解那只小动物的行为。
怪物看着被拉回来的这条小狗,黄而卷的毛已经因为长时间流浪变得邋遢,片刻后嫌弃地挪开了目光:“你要喂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