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去?”
赵林苏手扶着方向盘,微皱着眉没发动车。
朱宁波坐在后排,手握着车门把手,满脸紧张,一副随时准备跳车逃跑的样子。
沈言心说有没有搞错,到底这俩是男同还是他是男同?
“去啊,”沈言道,“去长长见识呗。”
这在很大一部分程度上是他的真心话。
很多事,光靠想哪能想明白,眼见为实。
赵林苏还是不动,沈言催道:“师傅开车。”
赵林苏脸微微偏向车窗外,目光回转,在沈言的一再催促下还是发动了车。
上次出来的时间晚,沈言心里又急,压根没在意沿路的风景,这次他注意看了,发现这条街特别的五彩斑斓,说多吵多热闹倒也不是,可能现在天气冷了,街上人也不多,三三俩俩的。
赵林苏把车停在酒吧门口。
提议的时候声音超大,态度超坚决的沈言躲在车里趴窗户。
“波儿,你真没进去过?”
朱宁波在后座趴窗户。
“嗯,梁教不让我跟。”
“里面是不是全是男的?”
“听说也有女生。”
“啊?女的?女的进去干嘛?”
“可能跟我们一样吧,长见识。”
“……”
赵林苏单手靠在车窗边扶着额头看两个人小声讨论,悄悄叹了口气。
“回去吧。”
“别——”
沈言胳膊向后一甩,挡住了赵林苏换挡的手,“再等等,观察一下,观察一下。”
进酒吧的人还不少,有单独进的,也有结伴的,说说笑笑,看着也没什么奇怪。
沈言从小乖到大,别说酒吧了,KTV都是高三毕业那年聚会才第一次去。
普通的酒吧他都没去过呢,直接跨越式的来基吧了。
不愧是他。
真勇。
沈言推开车门,把后排的朱宁波吓了一哆嗦,前几天他在酒吧门口还哭着闹着想进去,沈言下了车,倒把他给吓坏了,两手扩成喇叭,小声紧张道:“沈言、沈言……”
沈言甩上车门,冲车上的两个怂包扬了扬下巴。
下车!
赵林苏下了车。
朱宁波眨了几下眼睛,也慢慢推开车门下了车。
三人站在一起是完全的风格迥异。
沈言穿了件半长的羽绒服,里头藏蓝色的卫衣帽子从羽绒服领子里钻出来,运动裤运动鞋,活像是刚从篮球场打完球下来。
朱宁波穿了件夹克,直筒长裤休闲鞋,他身材高大魁梧,有点飞行员的意思。
赵林苏穿得最单薄,黑色大衣显得身形颀长,同色毛衣里头冒出雪白的衬衣领子,脸色很冷。
沈言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紧了紧,下巴往高领里藏进去一截,道:“冲——”
酒吧门口有人看着,里面听上去很吵,三人过去先是被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言道:“要交钱是吗?”
“不用,”对方对三人意味深长地一笑,“你们不用。”
沈言被他笑得有怵,不由得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
余光瞟向身边。
朱宁波比他还紧张,脸都白了。
赵林苏还是那样,神色淡淡,没什么表情。
沈言心一横,“走,进去。”
门口那人给他们一人在手背上盖了个戳,盖戳的时候沈言不知道为什么,心肝发颤,有那么一个瞬间想把手收回去拔腿就走。
朱宁波和赵林苏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边,他那手还是没收回去。
门打开,里面的音乐声汹涌地倾泻而出,跟大学占位似的,沈言被两个人夹在中间慢慢进了酒吧。
酒吧里面很暗,台上灯光四射,有个舞池,里面人多得一眼望过去全是头,在上面又蹦又扭,看得沈言都呆了。
“沈言——”酒吧里太吵,朱宁波只能扯着嗓子喊,“我们还是走吧——”
沈言也扯着嗓子回:“来都来了——”
好多人,好多男人。
沈言能感到四周已经有许多目光向他们投来。
“先找个地方坐。”
沈言人还没反应过来,肩膀已经被搂了过去,他转过脸,赵林苏眉头微拧,面沉如水,单手搂着他的肩膀,垂眸道:“人太多,别走散了。”
沈言被赵林苏搂着往里走,朱宁波跟着走,三人一块儿走到个空着的卡座。
沈言人坐下,才觉得稍稍安心了一点儿。
这里实在太混乱了。
耳边音乐吵得要命,服务生问他们要点什么,边问还边跟着音乐的节奏抖肩扭臀,眼皮上亮晶晶的冲三人无差别抛媚眼。
沈言看朱宁波,朱宁波看他,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赵林苏:“随便。”
“随便?”服务生咯咯直笑,“帅哥,你这么随便哪?”
沈言跟朱宁波一起看赵林苏。
赵林苏冷着脸,微一抬眼皮。
扭来扭去的服务生突然不扭了,不仅不扭,还打了个哆嗦。
这人眼神好恐怖,像TM要吃人的野人。
服务生跑了。
“啪——啪——啪——”
沈言跟朱宁波一起目光崇拜地看着赵林苏海豹鼓掌。
赵林苏瞟了他们一眼,“最多待半小时。”
“喳。”
沈言坐在卡座,左右都是朋友,感觉自己像有了个窝点,可以放心地视察“基层”。
他随便一看,就看到不远处昏暗的卡座里有两个人正在抱着啃。
沈言:“……”
慌忙转移视线。
呃,那边也在啃。
沈言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看了,这里根本到处都是抱着啃的——男人。
跟美化后的二次元完全不一样的现实场景刺激着沈言的神经,没有任何兴奋的感觉,他只是觉得很尴尬很不自在,但也没有完全觉得恶心反胃。
酒来了。
卡座有低消,还上了水果零食。
赵林苏:“别喝酒也别吃水果。”
“水果也不能吃?”
“切开的水果最好别动。”
不知不觉,赵林苏成了总指挥,沈言拿了一包薯片,心说这人好懂哦,难道赵林苏之前来过?上次来接朱宁波的时候,赵林苏也是一眼就看出了什么地方……
沈言心情古怪地拉开薯片。
他问:“赵林苏,你来过这儿?”
“没有。”
沈言盯着赵林苏。
赵林苏转过脸,眼睛对着沈言的眼睛,重复道:“没有。”
“……哦。”
“来之前做了点功课。”赵林苏淡淡道。
沈言又“哦”了一声,心想不愧是你。
他跟赵林苏在性格和做事风格上有很大的不同,他有时候好冲动,就像那次灌篮一样,做事偶尔会不计后果,赵林苏比较缜密,做什么事好像都得有个计划。
酒吧里烟雾缭绕,暧昧的火花四起,沈言窝在这里吃薯片,两只眼睛一会儿看看,一会儿又躲起来,跟冬天躲窝里的仓鼠似的。
他不动,有的是人动。
坐那五分钟不到,来搭讪的人一茬接着一茬。
沈言只管吃和尬笑,赵林苏压根不理人,单翘起一条腿坐着,一条手臂搭在沈言背后的沙发上,眼皮动也不动就劝退了一帮人。
朱宁波是最招架不住的。
他这辈子都没被那么多人叫过“哥哥”。
“小哥哥,我请你喝酒啊。”
“哥哥,一块儿去跳舞?”
“跟朋友来玩啊,一个人好无聊吧,加个微信呗。”
朱宁波面红耳赤,他笨嘴拙舌,只知道摆手,一副老实纯情的样子逗得来搭讪的几个人哈哈大笑,有个奔放的过来直接要往朱宁波怀里坐,吓得朱宁波跳起来躲,沈言正在一旁偷乐看戏,朱宁波跳起来,那人就要往他这儿倒了,沈言也连忙往旁边躲,肩膀又被搂住,赵林苏把他半个人都搂到了怀里,躲过了这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