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迅速冲到叶组长办公室,把毯子往叶组长腿上一搁,捧着叶组长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严肃地问:“叶组长,你昨晚是不是偷亲我了?”
叶组长耳朵又红了,否认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冉绮虚起眼睛质问。
叶组长面向电脑一本正经地办公:“没有。”
只是昨晚给她盖毯子的时候,她大约是把他当枕头了,手臂伸出来搭在他脖子上。
他猝不及防地被按下头,唇压在了她的长发上,脸与她的脸相贴了一下。
此刻她柔软的掌心还贴在他脸侧。
温温热热的,不由得让他想起昨晚她脸蛋的柔软。
看他不像撒谎,冉绮笑道:“哦,那谢谢叶组长的毯子啦。”
她从书架后掏出保安服等东西,要去卫生间换。
叶组长叫住她:“那些东西哪儿来的?”
冉绮:“保安哥哥们看我可爱,送给我的。”
她得意地捧着保安服出去。
叶组长看着她背影,失神了好一会儿,下颚线绷紧。
原来保安队那些不近人情的东西也会被打动。
……她是真的很讨人喜欢啊。
只是他不由得扪心自问:
不过是被她知道你对她的喜欢,就这样在意她和别人的来往。
要是真的和她在一起了。
等她离开了,你要怎么办?
你有把握不杀死她,要她永远留在这里陪你吗,叶怀宁?
……
他闭上眼,压下眸底的晦暗。
*
弹幕对叶组长至今仍然嘴硬发表强烈指责。
冉绮已经在卫生间换装成了保安,打算开始今天的任务。
弹幕:
【干嘛不直接问叶组长,那些图画出的位置在哪个楼层?】
冉绮道:“他不敢承认喜欢我肯定有他的顾虑。我已经知道了,再没有分寸地去找他帮我做这做那的,他心里会很煎熬吧。”
弹幕:【呜呜呜真是体贴啊我的宝】
冉绮:那当然!
她不打算一层一层去搜楼,太累了。
她打算今天继续去找亲爱的、面冷心热的保安队哥哥们!
冉绮穿着保安服混进一楼保安队,宛若他们多年老同事一样,和他们打招呼:“早上好!”
“……”
保安队员们一言不发,肃整队伍后,分散成多个小队去巡逻。
冉绮跟着保安总队长,一整天继续给他们送水,时不时说两句哄人的话。
到晚上换班时,她拿出导游手册上的图画问队长:“队长,请问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呀?”
队长面无表情不说话,抬起手指捋了捋眉毛。
左边眉毛捋了十五下,右边眉毛捋了十七下。
冉绮顿悟,感激道:“谢谢队长!”
队长依旧面无表情,无事发生般捋着眉毛离开。
弹幕配字:【深藏功与名】
冉绮走进电梯,按下十五楼,略感忐忑。
不知道十五楼是什么状况呢?
电梯在思虑中停在十五楼。
电梯门打开,门外是宛若医院般雪白的楼层。
四条通道将这楼隔成大的四块方格,而方格之间又有四间雪白的房间。
每间房大门紧闭,且门边都挂着名字。
这层楼一共十六个房间。
难道要一一敲门找?
冉绮犯难,打开导游手册问残念,有没有这层楼的印象。
残念化作字:没。
冉绮无奈,整理好保安服,一本正经地敲响第一间房间。
房门旁挂牌:成仁俊。
房间门过了一会儿才打开。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人,脸上长满了老人斑,双目浑浊地盯着冉绮,“什么事?”
他的眼神带着打量,轻视,以及某种莫名的渴望,让冉绮有种被侵犯感,忍住皱眉的冲动笑道:“您好,我是今天被安排到这层楼来巡逻的保安,想来打个招呼。”
成仁俊眉头皱了下,又很快舒展开,笑道:“哦,进来坐坐?”
冉绮确定这人不是自己要找的割喉女鬼,笑着摇头道:“不了,谢谢爷爷。”
她掏出一颗前两天自己买的攒着吃的糖交给成仁俊。
成仁俊握紧糖,眉眼间透出几分阴狠。
不悦地把门重重摔上。
这情绪转变快得冉绮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
冉绮无辜地眨眨眼,又笑起来,敲响第二扇门。
房门打开,是个打扮雍容,但面相略显刻薄的老太太,叫白茜。
白茜脸上化了浓妆,试图遮掩年老的痕迹。
冉绮将同样的话术说一遍,然后递了一颗糖给白茜。
白茜愣了下才接过糖,冷冷地道:“这层是不会允许保安单人来巡逻的,不管你是谁,现在最好离开这里。”
冉绮非但没有离开,反而还欣喜地看着她,“白茜,那请问我待会儿遇到麻烦,可以来你这儿躲一躲吗?”
白茜:?
冉绮又掏出一颗巧克力放到她手里,“这是我买的最贵的巧克力,送给你。请问我可以来躲一躲吗?”
白茜看傻子似的上下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将门关上。
弹幕:
【绮宝怎么不叫她奶奶?】
【她拒绝了吗?】
【绮宝要不要现在赶紧下楼啊?我总觉得刚刚那个老头不是好东西。】
冉绮摇摇头,虽然还笑着,但眼神严肃许多,“我知道刚刚那个老头为什么在我叫他爷爷时不高兴了。”
“因为他和白茜一样,都不喜欢自己苍老的模样。我不能叫爷爷奶奶,会触怒他们。叫哥哥姐姐又太假了,所以叫名字才最合适。”
“现在下楼,以后可能就没有机会再来,割喉女鬼的求救也许会被发现。我就只有这一次机会找她。”
冉绮看着白茜禁闭的房门,又从门缝里递了颗糖进去。
冉绮打开保安手册,规划出逃生路线,敲响下一道门。
她对每一个开门的人,都保持着甜美的笑容。
每间房开门的不一样。
有的是老人,有的是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老人看她的眼神中都带着侵略与审视。
这种目光让冉绮后知后觉地想起这两天她总做的那个梦:
——梦里她成了黑暗中的一件商品,供人打量挑选。
而医生则都是年轻人,听到她来巡逻都愣愣地允许她进屋。
这些屋内的陈设大体相同。
且都有老人躺在床上,鼻下插着氧气管,一动不能动,如同一具会呼吸的尸体。
冉绮走近仔细观察,看见这些老人其实都是醒着的。
她靠近时,他们眼珠转向她,透露出强烈的求助渴望。
这让冉绮联想到割喉女鬼的现状,猜测他们的灵魂也许并不属于他们现在正待着的这具身体。
冉绮装作看不出来,检查完就离开。
找了十三个房间,也没找到割喉女鬼所在的房间。
当她敲响第十四扇门,门打开,她终于看到了电视机旁有字画。
躺在床上的老人睁开眼睛,竭力地把眼睛瞪大,向她传递信息,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医生在门口时刻观察着。
冉绮打开导游手册,装作记笔记的样子,示意割喉女鬼进来。
割喉女鬼身体颤抖,一直瞪着眼睛看她。
女鬼出不来。
白大褂察觉到女鬼的异常,问冉绮道:“你检查好了吗?”
冉绮压下帽檐,回道:“没有,可不可以麻烦你把门关上。”
白大褂关上门,悄然向冉绮靠近:“你是哪个队的保安?这次是来检查什么的?”
冉绮握紧腰间警棍,浑身紧绷:“有人混进了这层楼,我是来找他的。”
地面上映出身后人的影子,他手中握了尖锐的东西朝她捅来。
冉绮按下警棍的通电按钮,反手一警棍打在医生脖子上。
医生要惊呼,冉绮立刻扑上去把手电筒塞进他嘴里堵住他的声音。
把警棍电量拉到最大,对着他的脖子电到他抽搐晕厥,才喘着粗气松手。
这是她第一次伤人。
冉绮心里有点慌,强逼着自己镇定,拔了床上老人维持生命的机器的电源。
很快,老人面目狰狞地死去。
年轻的鬼魂从她身体里飘出来。
冉绮打开导游手册让鬼魂进来,然摘下保安帽,抓紧时间扒下医生的白大褂套在自己身上。
将手册与警棍揣好,扣好白大褂扣子,冉绮故作镇定地打开房门。
就见原本雪白明亮的十五楼变得阴森幽暗。
日光灯闪烁着发出“滋滋”电流声。
一只只蠕动感十足的怪物在灯光暗下时出现,徘徊于通道间,又在灯光亮起时消失,叫人难以躲避它们的方位。
这些怪物身形都和通风管道里的怪物近似。
身躯上挂着一张张表情安详的美人脸,仿佛一张张面具。
它们的虫头依旧只有巨大的嘴巴。
可他们身上美人脸的眼睛是活动的,探照灯般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上上下下全面观察四面八方。
广播里响起温和的女声:
“十五楼有异常人员闯入,请各位高层切勿擅自捕捉闯入人员,我们已安排内部管理员巡逻搜查。请各位高层待在屋内,切勿擅自捕捉闯入人员,谢谢您的配合。”
冉绮怔住了。
在敲开一扇扇门,看到里面的情况后,冉绮就猜到这层的老人,会通过某种方式让鬼魂进入他们的身体,维持他们身体的基本生命体征。
而他们自己的魂魄,则进入他们看中的身体当中成为年轻人。
但她以为这些老人要靠公司那些怪物帮忙才能做到这点。
可是刚刚广播说什么?
切勿擅自捕捉?
望着那些随着灯光跳跃,时隐时现的怪物们,冉绮有一种“这些怪物好像能保护我”的荒诞错觉。
虽然广播让老人们不要出来。
可看过冉绮的老人,都很舍不得让这样年轻有活力,漂亮又可爱的身体溜走呢。
对于女性来说,这样的身体是她们最渴望的。
而对于男性来说,这样的身体就算用不到,留下把玩也很不错。
一扇扇房门打开,老人们佝偻着身子,目光贪婪地走出房间。
他们步履蹒跚,与怪物一同游荡,几乎堵住了所有通道。
一张张布满沟壑与斑痕的面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明明是人,看上去却比那些怪物更可怖。
甚至怪物与他们迎面碰上,都要为他们让路。
整层楼都回荡着他们阴森诡异的声音:
“小姑娘,你在哪儿?”
“有怪物来抓你咯,快到我这儿来躲躲呀。”
“别怕,你过来,快过来呀。你躲到哪里去了?小姑娘。”
“呀,我看到你了!”
老东西故意诈她!
冉绮不听他们说什么,低着头,以医生身份在通道间穿梭。
碰到怪物与老人走来,便闪身躲进有医生的病房。
“你——”
不等医生对闯入的她开口,她一警棍电晕医生,再拔了氧气管将被困在老人身体里的鬼收进导游手册。
冉绮捧着导游手册,诚恳对里面的道:“我要是逃不出去,咱们都会完蛋。所以待会儿逃命路上遇到危险,你们一定不能退缩,等我冲进安全通道里,你们再赶紧回到手册里,知道吗?”
导游手册里的残念与鬼虽然害怕,但也清楚冉绮出了事,他们不会有好下场。
并且他们能感应到这手册是一名强大的百年恶鬼的地盘。
他们心知,冉绮说她会完蛋,其实只是安抚他们。
没有他们,冉绮也有底牌逃出这里。
可没有冉绮,他们都没有好下场。
他们表示出赞同的意思。
冉绮深吸口气,再次出门,根据规划的路线,在灯光闪烁中,一边闯入病房收鬼,一边朝安全通道走去。
然而她只收了三个鬼,便有越来越多的怪物和老人有目的性地朝她涌来。
这次,他们是真的发现她了。
无数浑浊的眼睛,在昏暗中凝视她,逼近她。
其他人是救不了了。
冉绮正要放出导游手册的鬼和残念,为自己打开一条生路,突然一只苍老褶皱的手抓住她胳膊。
她紧张之下,反手要用警棍打下去,警棍被握住,回头看见是白茜。
白茜的脸同样阴森可怖,手如铁钳抓住冉绮的胳膊,将她拖进了自己房间,把门锁死。
其他老人与怪物在门外游荡,敲门。
“白茜,你可不能独享。把她拿出来,我们抽签决定她属于谁吧。”
“白茜,你私自用她的身体,我可是会上报的哦。”
……
老人们并不团结,私心都很重,恐吓白茜只为自己能得到冉绮。
而那些怪物则是想按照规矩把冉绮带走。
“请您开门。”
“请您开门。”
……
怪物发出的声音细软,奇异的好听,像小姑娘在祈求,听多几句便叫人恍惚起来。
冉绮连忙用力甩头保持清醒。
白茜把她带入房间后,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翘起腿,“你怎么不挣扎?”
冉绮坐到她身边亲昵地贴着她笑道:“因为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好人呀。”
白茜冷笑:“可你刚刚也没有来向我求救。”
冉绮拆了桌上白茜不吃的糖放嘴里,换了颗巧克力放回去,道:“好人也会有糊涂的时候嘛。我现在就是唐僧肉,我主动送上门去考验你的人性,不是在让你变成坏人嘛。”
白茜愣住,望着前方雪白的墙壁失神。
冉绮吃着糖,无聊地问白茜道:“刚刚广播说你们是公司的高层,你们为什么会住在公司十五楼,你们多大啦,为什么……”
白茜打断道:“闭嘴,不要得寸进尺。等他们散了你就立刻走。”
冉绮扁扁嘴,身体一歪靠在白茜身上睡觉。
白茜浑身都僵硬了。
她也记不清有多久,没有跟正常的活人这样靠近过了。
冉绮让她想起她那已经离世的女儿。
女儿小时候,白茜工作忙。
偶尔回家,小姑娘都不开心她总不回家,不和她说话,但会这样一言不发地靠在她身上,吃着她买的巧克力。
女儿生命垂危时,白茜还是忙于公司业务。
当她用年轻的身体赶到医院,她才发现记忆里的小女儿,不知何时已变得垂垂老矣。
女儿拒绝了她为她安排的永生,就那样靠在她身上,叫着她妈妈,闭上了眼睛。
白茜没有推开冉绮,闭上眼睛感受被依靠的感觉。
冉绮好累,靠在她身上都要睡过去了。
陡然间听见外边传来一声冷喝:“回去!”
这声音不是从广播里发出的,而是有人站在这层楼冷厉地下达指令。
外面的怪物声与老人声音倏地安静下来。
冉绮迷迷糊糊睁开眼。
白茜蹙眉看向门口:“他怎么会来……”
她拉起冉绮,把冉绮推进衣柜里,坐回沙发上,如临大敌般浑身紧绷。
白茜在怕?
但冉绮感觉,那声音,好像叶组长的声音哦。
*
老人与怪物看着从电梯里走出来的鬼。
他西装革履,短发利落,面部线条绷紧,显得他俊雅的面容多了几分阴冷。
“叶怀宁,没想到有一天你会主动走到这层楼来。”成仁俊阴沉沉地笑。
怪物与老人都不愿与叶怀宁作对。
一边注视着他,一边散去。
只有成仁俊站回到自己房间门口,阴险地道:“我们叶组长到这层来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终于有了人都会有的**,是来找那个小丫头的?”
“她是新来的业务部员工吧,我这儿有个新来的员工给我发的裸·体视频,不知道是不是——”
成仁俊话没说完,叶怀宁单手扣在他脸上,用力一捏。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响起,成仁俊七窍流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怨毒扭曲的脸就此定格。
其余老人在门口观望,都没什么反应。
他们也看成仁俊不爽很久了。
总是向新来的业务部员工要裸·体视频,太掉他们这些人的身价。
他们于这个世界而言,可是高高在上的“神”啊。
而叶怀宁虽然现在只是组长。
但他们这些高层心里都认为——与他们一同创建公司的叶怀宁,和他们才是一类人。
从前叶怀宁总是无欲无求。他放弃永生,甘愿成为一只不知人间极乐的鬼,他们这些“老朋友”心里还挺惋惜的。
如今见叶怀宁也有了人的情绪,他们乐意之至。
叶怀宁冷冷地扫视他们。
一名老太太娇媚地对他晃晃手,“怀宁,我等你搬来十五层。”
旁的老人调侃地大笑起来,各自回房去了。
叶怀宁疾步走到白茜房前踢开门,寒着脸质问:“人呢?”
白茜不以为意地道:“一个人而已,叶组长找她有什么事吗?”
叶怀宁懒得跟白茜打太极,隔空掐住白茜的脖子,表情还是那样的淡:“我问你人呢。”
白茜惊愕地瞪大眼睛,她明白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不等她开口解释,冉绮撞开衣柜门欣喜地跑向叶怀宁:“叶组长!”
叶怀宁侧头看她,冷硬的神情一下子柔和许多。
冉绮跑到他身边打他的手臂:“松手,快松手,白茜是在保护我。”
叶怀宁这才松手。
白茜跌在沙发上大喘气,看着叶怀宁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用力抱紧了冉绮,然后拉住她的手臂把她带走。
冉绮脚步凌乱地被叶怀宁半拽着走,还不忘回过头来对白茜笑着挥挥手:“白茜再见,下次给你带巧克力吃。”
她看到白茜吃了巧克力,没吃其他糖。
白茜捂着喉咙,震惊又五味杂陈地目送他们离去。
危险解除,冉绮眼前的弹幕又恢复了。
满屏都是:
【啊啊啊啊啊叶组长A上去了】
【可是叶组长还在嘴硬】
……
冉绮看着弹幕调侃,心情轻松许多。
封闭的电梯里,叶怀宁垂眸看着她的笑脸,喉结滚动,嗓音沉沉:“你再问一遍我那个问题。”
冉绮:“什么问题?你吃饭了吗?”
叶怀宁:……
冉绮笑出声,然后又歪着头问他:“叶组长,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