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从云此人生性不喜多言, 也不太爱与人打交道,以往旁人总觉得他傲气高冷,难以接近。
但在合欢这种烟火气极重的地方待了许久, 不知不觉,身上的锐气便收敛了不少, 又教了这么多小萝卜头之后, 却是养出了几分好为人师的习惯, 从擂台赛开始到现在,他时不时便要点评几句。
一开始旁门弟子不敢靠近,只是竖着耳朵听, 如今见他跟自家弟子说话随意, 并不似寻常大修那般高不可攀,便渐渐放松了下来, 越靠越近,甚至壮着胆子开口询问。
“邱真人,您能再跟大家说说,领域到底是什么吗?”
闻言,邱从云便皱起了眉。
那问话的修士心中一慌,以为自己莽撞惹他不悦, 缩着脖子就钻到了后面, 却听邱从云道。
“连我都未曾掌握领域,说与你们不过是纸上谈兵。”
合欢弟子齐齐发出一声失望的长叹, 臊眉耷眼的样子叫邱从云看着甚觉好笑,便又说。
“但身为修士,多了解些总是好的。”
邱从云抬头扫过一群东张西望, 假装回避的旁门弟子:“别竖着耳朵了, 都往近凑凑, 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修真界以修为论身价,寻常修士能见到合道大修的机会并不多,而愿意浪费时间同小修士答疑解惑、指点迷津的,更是少之又少。
一开始只有合欢弟子这边的人群在听,后来随着专心听讲的人越来越多,邱从云的声音也越传越广,最后几乎大半个场地都安静下来,原本紧张激烈的擂台赛,莫名变成了邱真人授课现场。
“世上分为两种力,一种力外放且可观,比如灵气、魔气、妖气,亦或是阴气,修者将这些气淬炼之后化为己用,也就是所谓的修为。”
“另一种力,是精神力,也就是神魂之力,它们难以用手段去窥探全貌,却存在于世间万物,哪怕是凡人花草,只要是有灵魂的存在,体内都有精神力。”
“整个世界能量的构成,皆基于此两种力,也因这两种力,构建出了规则。”
邱从云赞赏的看了眼擂台上的裴霁。
“所以,如果修者自身可以掌握的这两种力越多,越强,那在某一种契机下,他便可以在自己掌控的范围内,构建属于自己的秩序,但这扇自我规则的大门极难被打开。”
他严肃的审视着面前每一位修士,无论其是不是自己的弟子。
他们眼中,充满了对大道仙途的渴望。
“能操控世界秩序的是天道,而一旦修士掌握了秩序的钥匙,便是窥探到了天道大道的一角,有望得道飞升,脱离此界!”
妙辛儿又问。
“如果领域这么厉害的话,岂不是裴霁要对手作什么,对手便会如何做?”
邱从云摇头。
“方才说了,领域由神识之力和灵力二者构建,使用者只能操控灵力及精神力与自己相等,或比自己低的存在,比如法器和阵盘。”
他脸上浮出几分真心的笑影:“所以我才说,能与之打个平手的郝娴也不是一般人。”
众人看回台上,确实,平时大家觉得实力平平的郝娴,面对裴霁的领域,似乎也没有落在下风,打到现在,两人竟然招招式式都分不出输赢强弱。
而且这并不是因为交手的哪一方有意相让,恰恰相反,不愧是绯闻道侣,他们应是极了解对方,双方的招式都会被回击闪避,却极少有失误落空的时候。
正在交手的双方,也觉得对面难缠。
毕竟二人自幼时相识,长大之后又并肩作战过一段时间,虽然彼此间并不完全了解对方的杀手锏,却太了解对方的习惯。
尤其是裴霁,从小郝娴打架,他就在旁
边看着,郝娴训练,他就在旁边跟着,郝娴惹祸,他在旁边扛着,早就吸烟刻肺,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人长大了,一些习惯却只会放大不会改变消失,裴霁对郝娴的每一个小动作小习惯熟悉到几乎都成了条件反射。
比如她后撤的时候喜欢先迈左腿还是右腿?躲避的时候喜欢先向左侧还是右侧?偷袭的时候喜欢先用左手还是右手?
而郝娴的法术虽然不多,招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但她的每个法术都特别精准,每个动作都毫不多余。
在无数次空间与现实的对擂经验中,郝娴能精准的捕捉到对手每一道攻击,做出良好的预判,以灵巧的身形跳跃闪避,甚至可以利用裴霁使出的招式来反击裴霁。
两人一打就是两个时辰,太阳都升到了正头顶,他俩还一来一回越战越勇。
而原本四大仙门里最弱的宗门,和不被正邪两道放在眼里废物宗门,竟用一场擂台赛惊艳了沧澜。
令人刮目相看的,不止有裴霁,时间越久,郝娴便越让人觉得出乎意料。
——大家课都听完了,看都看累了,她还没跑累呢!
有旁门修士拉着合欢弟子问。
“你家大师姐是属猴的吧?上蹿下跳一上午了,连气都不带喘的?”
广衡也是被郝娴遛过圈的可怜人,最初觉得耻辱,后来觉得钦佩,现在到了外人面前,只剩与有荣焉。
他微微扬起下巴,故作不屑道:“这才哪到哪儿?还不到大师姐平常训练热身的程度,论速度和体力,别说是裴霁,便是当初邱真人没合道的时候,那都追不上!”
“砰!”
邱从云反手就给了他个暴栗。
我那是追不上吗?我那是不敢追!
追上了就得挨雷劈!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不过比起体力,最让大家佩服的是郝娴的心性。
明明从仲绮菱手里得了那么多法器,可她一件都没有拿出来,从始至终,皆拎着自己的雷心藤,时而柔软如鞭,时而□□如枪,时而锋利如剑。
然就是这么一件不算法器的法器,却让她使出了雷霆万钧的气势。
裴霁侧身躲过一鞭,又催动卡牌宝剑十挡了上去。
“不行!”
他暗暗思忖,郝娴从小就是绕山头跑的选手,她能打到天黑,自己却撑不了那么久。
咬咬牙,裴霁发了狠,猛地咬破舌尖,一口鲜血便喷上了面前扣着的卡牌。
原本只充作盾牌的倒扣卡牌中,忽然又飞出了十几张。
郝娴忙向后退出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