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道大典办在引月阁, 是合欢除归元峰外最高的一处。
山峰不大,却亭台水榭俱全,似抬手便可摘星探月, 风景很是优美。
郝娴当众闹出那么一场乌龙,实在不好意思再留在原处, 只尴尬的同万乐天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大殿。
走出主殿,她随意盘着小径而行, 却在一处小亭子里看到了独自踱步的裴霁。
“你在这里做什么?”
裴霁也穿了身紫色衣袍, 颜色比郝娴的那件更深。
柔和的月光洒入厅内, 叫这跳脱的紫色显得深沉了些许,也莫名衬的人多出一抹轻愁。
裴霁看到是她吓了一跳, 慌乱的将手向身后藏了藏,又故作镇定反问。
“赏景!你不是也在这里?”
“我……算了。”
丢人事郝娴不愿回想, 几步也走到亭中, 低头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样东西递给对方。
“你马上就要走了吧, 我也没能好好招待你,这个送你,全当赔罪。”
裴霁接过,是个毛毡娃娃。
跟自己有七八分像,不过不是现在的模样, 而是小时在河西村的样子。
“你这娃娃没做完。”
裴霁心里欢喜,面上却还是僵着语气说:“无论是送人的还是拿来卖钱的,上面总要刻上你的名字,否则别人怎么知道是谁做的?”
郝娴无所谓摆手:“来不及了,你自己添上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麻烦事。”
*
两人在亭中说娃娃的事,却不知亭下树丛里暗藏着许多双眼睛, 正在盯着自己。
“我就说,裴霁等了一晚上的人是郝娴吧?我就知道,昨晚跟裴霁在一起的女子定是咱郝师妹,而且他们俩今晚还得来小竹林幽会!”
“老天爷,怪道咱郝师妹换了身从未穿过的紫袍,原来竟是情侣装!”
“嘘,你们别瞎比比了,小心被发现,留影石准备好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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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谈恋爱’的两人还在墨迹玩偶娃娃上的签名。
郝娴嫌裴霁翻来覆去一直纠结找事,作势要把娃娃拿回来。
“那干脆下次送你好了,又不是见不到。”
裴霁抢回娃娃,怒哼哼揣进怀里不再做声。
郝娴瞪了他一眼,转身坐到亭子围栏旁,眼睛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
裴霁:“在担心宗门的事?”
郝娴:“嗯,算是吧。”
自己这次摘无可摘是邱从云的徒弟了,真合宗去断云门,涂仙晴姐妹俩还不活生生吃了自己?
裴霁深吸口气。
“你放心,我回去就认真修行,早日结丹,一定会在仙门大会上护着你、你们。”
他咬牙:“实在不行,我叫师兄们把第四的名头让出来,只要你们合欢进了前四,就不用担心合宗的事了。”
郝娴没忍住笑出声。
“小时候你就拿家里的钱补贴我的胃,长大了,你又要拿你的宗门补贴我的宗门?叫裴掌门知道了,还不活生生被你气死?”
裴霁耸肩:“我问了,我们玄机楼本就对合宗之事兴趣不大,苍生万物顺应天道安排才是正理,只其他三宗非要这般打算,我爹才不应不行。”
郝娴无奈的看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个傻孩子。
且不说玄机楼是真不在乎合宗,还是假充清高样子,便是身为第四不愿合宗,和让出第四被迫被合宗,那也完全不是同一种情形。
“先谢谢了,二狗。”
郝娴叹气:“便是你有心相让,我们合欢这水平,能挤进前十都算是老天爷厚爱了,第四名?莫说是我,便是万掌门,连做梦恐怕都没指望过。”
提到这件糟心事,郝娴更是没了看景的兴致。
正起身要走,却忽觉脑后一沉。
*
草丛里的八卦群众不敢离的太近,又设了隔绝法阵,只能看到二人的动作,却听不清二人的声音。
之所以躲在这里,起初只是因为有人看到裴霁与郝娴二人在镇子上采买,又听摊贩们说都是裴霁花的钱。
有人认为这是裴霁与郝娴欢好之后,来给心上人置办定情信物,也有人说裴霁跟合欢其他人搞到了一处,被发现之后又以购物来安抚郝娴的情绪。
之后两派愈吵愈烈,重点也变成了‘裴霁最倾心的女子到底是不是郝娴’。
一群合欢弟子顿觉找到商机,在镇子上开了赌局,又跑回宗门跟了裴霁大半个晚上。
既他们二人关系匪浅,今晚一定会在离开之前再次见面,这赌局,也便算是能得出结论,身为庄家,无论谁输谁赢,自己都能狠捞一笔。
庄家们前一两个时辰也不算光陪着裴霁在山顶吹风,还发现了裴霁一直拿在手里的‘定情信物’。
正欣喜答案将要揭晓,却没想两人见面之后非但发乎情止于礼,什么劲爆的都没做,还只有郝娴送了裴霁,裴霁却没回礼。
裴霁的东西若是一直不送出去,就不算是‘定情’之意,而天色已晚,裴霁显然也没时间再去寻旁人,没有证据,便不说不清他的挚爱到底是不是郝娴。
庄家们这一晚白蹲便罢,若真赌局黄了,他们还得赔钱。
见二人一直在聊天,草丛里的人不由急道。
“哎呀裴霁怎么这么墨迹,东西到底给不给啊,都在怀里捂了一晚上……哎呀,插上了,插上了!”
远处高亭,郝娴独倚凭栏,仰头望月,身后裴霁抬手,轻轻将一枚金簪插于她斜髻之中。
金簪上的凤鸟压着她发髻向下坠了坠,颤动着流苏羽翅,便是不近观,都能见其上溢彩流光。
不请自来的观众们还未来得及高兴赌局已定,便齐齐一声轻呼。
只见郝娴一个转身,竟用脚勾着裴霁衣摆,将他引着俯身扑向自己的面颊,而裴霁也不去伸手撑住身下围栏,而是一手拖住郝娴后颈,一手抚上她脑后,或轻或重的揉捏起来。
亭间纱幔垂落,将二人若隐若现笼入其中,与月下阴影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