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嗨呀,他刚才被这老东西一跪吓了一跳,都没想陛下的话是什么意思。现在反应过来了,整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同时,他心里也开始慌了。
听意思,和风商行和太仆寺的合作陛下根本不知情啊,要不然也不会在五年后突然用这般语气说起。陛下不知道,为什么连太仆寺正卿都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
尚兴汗都快下来了。
他娘的,搞半天原来有罪的人是他!
黎沅看着一文一武两名官员的精彩反应,和最后定格般的互指画面,激动地差点用爪子把桌面挠出花纹。
真是大戏啊,这两人的反应解说一下,放在电视剧里起码也得三集起步。
燕帝淡定地把快扒上桌子的猫揽回怀里,看向尚兴:“尚爱卿,说说吧。”
尚兴先拱手一拜,不敢有一丝隐瞒,倒豆子一样说了:“臣驻守固河城的第一年,太仆寺少卿尧忠前往固河城赴任。因为我与他并不相识,所负责的职务也不同,所以我们之间门除了基本的问候外,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
武官和文官真没啥好说的,聊都聊不到一块儿去,他干嘛要找罪受。
“第二年中,臣看到尧忠的下属送突厥人出门,于是去问了一句,尧忠亲口告诉臣,为了方便,他们太仆寺和突厥商队达成了合作,每年会从他们那里购买良马。”尚兴咬重“亲口”二字。
“臣想着太仆寺的事,臣一名不相干的武将实在没有理由去插手,也怕不懂说多了惹得对方不快,因此就没有多嘴。而且……”
尚兴偷偷看了眼冷脸的燕帝,一头磕了下去小声道:“而且臣以为,这样的事情太仆寺肯定是上报过陛下,有了陛下的旨意尧忠才会这么干的。”
要不然人多眼杂,光天化日的,假传圣旨是嫌脑袋太重了吗?
诶,想不到这个尧忠的胆子还真这么大。
尚兴再次叩头:“臣有罪。”
辛千听到一半就没了力气,身体一歪往旁边倒去。倒了也没人扶,他只能用手撑起自己,整个人跪在那里摇摇欲坠,脸色惨白满目绝望。
见燕帝的目光转向自己,他嘴巴张了又张,勉强出声:“臣,臣一概不知啊陛下。”
有了尚兴的这番话,他承认与否,皆有罪。
“臣与尧忠所通书信上,他一直说那些马和牲畜是太仆寺的人,亲自去往外族花重金购买而来。偶尔给臣送的牛羊,才是自己从外族商人那里购得的。”
太仆寺所掌管的职务在朝廷里众多部所中,潜规则一直是默认最低等的那类,别的大官想干点什么好事坏事拉拢人的时候,都想不起有他们这号人。
太仆寺事情少,负责的事情也没太多幺蛾子,当然了,他们掌管马和牲畜,就算是想闹也闹不出来,所以除了每逢年节正卿给燕帝送一封庆贺奏折外,别的也就是隔几天写个日常情报备一下就完了。
自从尧忠被指去了固河城后,对方一直有按时送公文回来,上面怎么说,辛千自然就怎么照着写奏折。
尧忠自然也可以直接写奏折给陛下,但尧忠在信上说,他们那里发生的都是无关要紧的日常小事,没必要再多写一封打扰陛下,除非大事别的都交给辛千这个正卿回禀。
辛千万万想不到,尧忠竟然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与突厥商人合作并且先斩后奏,隐而不报。
“臣,臣……”
他已经没力气再说下去了:“臣罪该万死。”
满室寂静。
“能把固河城的一切全权交由少卿打理,自己概不过问连督导的人也不派,辛爱卿,想不到你竟然如此信任他。”
燕帝依旧面无表情:“朕好像听说,你有意推他当下任太仆寺正卿,似乎,还有有意择他当孙婿?”
“难怪,少卿二十有九都不曾娶亲,原来是等着你十四岁的孙女儿长大成人呢。”
“喵?”
卧槽?十四岁?
黎沅忍不住喵出声。就算古代婚娶年龄普遍偏小,但十五岁的年龄差也太老牛吃嫩草了吧?这个老菜皮竟然这么害自己的孙女儿。
“好像不对。”燕帝不留痕迹地捂住猫嘴,继续阴阳怪气:“少卿娶过亲,但九年前,也就是他刚升职少卿的时候,妻子一不小心就病死了,真是可怜。”
尚兴心大,见燕帝没有训斥自己,也低着头竖起耳朵跟着听八卦。
辛千就没那么轻松了。听着燕帝明里暗里讽刺他偏听偏信,老糊涂识人不清还妄想拉拢提拔,整颗心那是一遍又一遍地往冰水里面泡。
尤其是听到五年前那句玩笑话都被拿出来说事了,他更是羞愧万分。
他当年看到尧忠年轻有为,觉得对方因为遭受排挤被分到太仆寺实在是屈才,也不会一直被困在小小的太仆寺,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才有心拉拢。
可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而已,怎么听着,他像是为了笼络人手卖自己的亲孙女儿呢。
“臣罪该万死。”
听着又一声的响亮叩头声,阴阳怪气完的燕帝心里终于舒坦一点了。“你确实该死,但怎么死朕还要好好想一想。”
燕帝随意道:“太仆寺正卿辛千,玩忽职守犯下大错,现免去他正卿官职压入镇狱司候审。”
“永安,唤人吧。”
“奴才遵旨。”
常公公退出门外喊了侍卫进来,把无话可说的辛千押走了。
屋内只剩下一人,尚兴眼观鼻鼻观心,跪得板直等待自己的惩罚。
“尚爱卿。”
“臣在。”
“你可知因为你的不管不问,和你的‘我以为’,让接替你驻守固河城的张爱卿,也以为尧忠所做之事已经禀明,所以从不过问,进而犯下时间门如此之久的欺君大罪?”
“臣知,臣愿意接受任何责罚。”
尚兴在燕帝料理辛千的时候,就已经想到这个让他罪加一等的可能了。如果当时他多问一句,或者多在奏折里写上那么一句,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可惜没有后悔药吃。
燕帝说出早就想好的责罚:“暂时削去你威武大将军的官职,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一年,另外,抄写一千遍千字文并且发放到周边乡镇的私塾里,让有意读书识字的穷苦百姓们自由领取。”
前几个已经让尚兴在心里流泪了,听到最后一个抄书的要求时,他更是如丧考妣。
燕帝提醒:“听清楚了,朕罚的是你,如果被朕知道你让人代抄,那你就拿着纸笔跪在皇宫正门前抄。”
“是,臣谢陛下隆恩。”
最起码没把他弄去镇狱司,尚兴抖着手走了。
这个惩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刚开始听到尚兴为自己的辩驳的理由时,燕帝差点气笑。可从尚兴那个莽人嘴里说出来,还真不能叫做玩笑。
除了在个别的军事上,别的地方对方只要一听是“燕帝准许”那就绝不多问第二个字。这样的下属燕帝用着很省心,但省心之余,这样的“愚忠”被人忽悠利用时,也能让人气的肝疼。
“喵~”
黎沅跳上桌子拍拍燕帝扶着额头的手,安慰:“喵喵~”
事情问完就去睡一会儿吧。从昨天到现在熬了一整宿都在调动各方处理尧忠的事,你这个年纪再不睡觉小心猝死哦。
咦,乌鸦嘴了。可事实嘛,就是这么朴实但不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