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金氏很想说上一句,咱家不是刚替爹娘修了坟吗,有爹娘在地下庇佑着,明年延儿他们肯定能考上童生的。
原来,在六月的时候,林金财做主给爹娘修了坟。
至于为何会想到修坟的事,还是因为林金财听到好多村人说林远秋考中童生,肯定是得了祖宗保佑的缘故。
这话,林金财是绝对相信的,因为这样才能说得通,为何二弟家的小孙子,才小小年纪就有了这般的念书本事。
想到这里,林金财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着爹娘是不是忘记他家才是长子长孙一脉了,错把风水都旺到二弟家了啊。
于是经过几个晚上的翻来覆去,最后林金财决定,给爹娘把坟头修一修。
等修好了坟,到时自己好好在坟前说一说,得让爹娘知道自己的孝心。
给爹娘修坟是好事,老林头自然没话说,可等他拿出自家该出的那份银子时,就被林金财硬给推了回来,说什么都不要。
还说他是大哥,这份银子该由他们长房来出才对。
这让老林头一时摸不着头脑,在他的印象里,他哥还从没有过这么慷慨的时候呢。
若老林头知道他大哥独揽下二两多银子的开销,目的就是想让爹娘专门庇佑他们大房一家时,也不知会不会气得笑出声来。
......
而此时,在府城的考棚里,主副考官们都在忙碌着阅卷的事。
自院试开考的那日,考官们就没出过考棚,因为只有等把近两千份的试卷全都阅完,中榜的名次定下来后,此次院试才算真正结束。
比起县试和府试,院试的阅卷更为谨慎和慢上许多。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能最大程度的把好院试的最后一关了。
而为了防止有相互勾结、串通一气的事发生,主副考官九人,都是同待在一间屋里阅卷的。
八月的天,可不是一般的热。只是比起酷暑难耐,最让主考官秦遇两眼冒花的,还是这一篇篇花团锦簇、言之无物的策论文章了。
按照规定,所有经过八名副考官之手的答题卷,最后都得再往主考官手上过一遍才行。
所以这会儿,秦大人的面前正堆着两摞快成小山的答题卷。
而秦大人也光棍,每套试卷都是直接从最后的策论文章开始看起的。在他看来,若策论都没写好的话,前面那些就没必要再看了。
依着这样的法子,很快就剔了不少试卷出来。
只是华而不实的文章看得多了,心情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秦遇实在想不通,不就是一篇简单的治安策题吗,怎么会被好些学子写得如此天马行空、不着边际呢。而有些已经摸着门道的文章,却是纸上谈兵,废话连篇,看着实在让人头疼。
想到这次院试,说不定只能从矮个里头挑高个了,秦遇心下忍不住叹气。
唉,看来,今年江州府生员的整体才识都不乐观啊。
不过他的这一想法,在看到新拿起的一篇策论文时,很快就有了改变。
文中讲的正是如何遏止日益猖獗的偷盗之事。
而最最吸引人的,还是该考生所讲的遏止法子,如文章中所说把小偷直接押解到他居住的地方,而后当着他家亲属,以及街坊和邻居的面,让他供诉自己的偷窃行为。最后再让他负责清扫自己居处附近的街道,早晚各一回,不得有误。
如此这般,小偷每日打扫着街道,路过的行人肯定都会打听缘由,等知晓后自然也都会嗤笑他。这样天天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唾弃的日子,定是羞耻难熬的。
久而久之,小偷哪还有再偷盗的心思啊。且文章最后还写了,悔过自新的偷子,若想摆脱扫大街的窘境,须得他自己再寻出一个与他一样的偷子来代替。若是寻不到的话,也只能一直扫下去了。
真是想想都可怕啊。
秦遇忍不住点头,这才是言之有物,能真正派上用场的策议啊。
想到这里,他又把题卷往前翻了翻,嗯,几首七言诗也写得不错,
等看到卷子上头已有其他考官打着的好几个圆圈时,秦遇便把这份题卷与那一小叠卷子放在了一起。
和府试、县试一样,院试的放榜也在考试结束的十日之后。在放榜之前,自然是排中榜名次了。
此时五十名中榜学子的试卷已放在主考官的案头。
秦遇提笔蘸墨,准备开始依着次序填写起来,可等他看到最上头那份试卷的籍贯处,写着九岁的年纪时,停顿了好一会儿。
这份答卷上的策论他可是记得的,原想着该考生已是当立之岁,未曾想还不足幼学之年。
想到古有伤仲永之例,不如今日自己就做个惜才之人吧。
这样想着,秦遇往后数了好几个空格,再提笔把名字填写了上去。
......
捡了十来天的稻穗,林远秋被晒黑了不少,然后是饭量增加。
看到儿子大口大口往嘴里扒着饭,林三柱差点乐成了木鱼,能吃好啊,肚子吃得饱饱的,他的狗子就长得壮实了。
提着陶罐送水过来的吴氏,老远看到自家三儿子乐呵呵的傻样,正想喊上一句“老三乐啥呢,牙花子都出来了。”
结果却听到身后有“嗒嗒嗒”的马蹄声传来,吴氏忙行至路边,而后转身往后瞧。
只见离自己大约十来丈的距离,有两名身穿红马甲的官差,正骑着马往这边过来。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田里好些村民也都朝村道这边看了过来,也包括隔壁稻田里的林金财一家。
大家正纳闷,他们粮食都还未收齐整呢,咋收粮税的官差就过来了?
却听到为首的那名衙役高声喊唱道,“贺林远秋林老爷喜中癸卯年江州府院试第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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