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的是,报社的同事及时发现了陈黛青,并迅速将她送往医院。
经过西医的救治,陈黛青保住了腹中的胎儿。
那时的陈黛青年仅十八岁,她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回想来香港的这一路。
彼此的香港还并未回归,想去一趟远比现在要复杂得多。陈黛青提前研究,找到关系打算偷渡前往。她还是是聪明的人,剪掉了长发,带足了三个月的盘缠,以备不时之需。盘缠都是她自己劳动所得,原本要全部上缴给父母,但她偷偷剩下一些。
去的路上,即便陈黛青再小心谨慎,还是被人骗了钱。
最后辗转到达香港时,陈黛青已经是身无分文。人生地不熟,语言不通,还要时刻提防被遣返回大陆。陈黛青风餐露宿过两日,去捡馊水吃过两日,命运到底还是怜惜她,让她被报社的同事发现。
那位报社的同事听闻她的故事后可怜她,并帮助她,让她顺利进入报社工作,虽然只是让她去干扫地的活,但她内心十分感激。
在病房里,陈黛青突然恍惚自己做这些究竟是否还有意义。经过那么长时间,那些没有白纸黑字写下的承诺早就成了风消散,那个她爱的谢之旭是否早已有了新欢?
可是陈黛青回不去了。
她没有脸回去,尤其带着肚子里这个孩子。
陈黛青对肚子里的孩子并没有太多的爱,她本身年幼,只觉得身体里多出了异样的物体。好几次她甚至想过打掉腹中胎儿,这样自己也能更轻松一些。但医院里信基督教的医生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整个妇产科历经千辛万苦才救回来的。
陈黛青不能再那么狠心杀了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咬牙做了决定之后,陈黛青在香港留下。在这个相对发达的城市,她相信自己会有更多的可能,也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庆幸的是,陈黛青学东西的速度很快,她在报社工作不仅能够学习知识,也能增长见识,没有几个月她便将粤语学会。要想在香港生存,她得学会当地的语言。可她虽然学会,却始终带有口音。这也是后来陈黛青在家里不愿意说粤语的原因之一。
维多利亚港湾的夏天尤其闷热,等夏天过完,陈黛青也产下了那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陈黛青让这个孩子随父姓,取名为谢念生。她到底还是心心念念着谢之旭。
但谢念生并不是谢堰川的爸爸。
谢堰川说:“严格来说,谢念生应该算是我的大伯。可他只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一岁零八个月,便离开了人世间。”
周馡倒抽一口气,声线颤抖:“天呐……”
讲到这里,谢堰川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周馡。
她刚刚哭过,白皙的脸颊还在他的衣服上磨蹭出粉色痕迹,整个人看起来娇娇软软,简直可爱到不行。
他还是很心疼她,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很想吻她,但忍着。
周馡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后续:“那接下来呢?还发生了什么呀?”
她在难过和开心之间可以迅速转换,上一秒还伤心落泪,这一刻仰着小脑袋一脸探索欲看着谢堰川。
谢堰川问她:“你现在想见一见我的奶奶吗?”
刚才匆匆一眼,周馡甚至根本没有看清楚奶奶的模样。
周馡不能决定,打心底里,她很想见见故事中的主人翁。带着好奇和探索,想知道这个人现在长什么样。
谢堰川看出周馡的犹豫,乘胜追击:“让我奶奶讲她当年发生的事情,她能拉着你念叨很久,完全能够满足你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周馡被打动了,她很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也更想知道,别人的奶奶是什么样的。
谢堰川低哄:“我敢保证,她见到你一定会喜欢你。”
最终,周馡被谢堰川牵着手再次回了别墅。
一切与他们一个小时前离开并无不同,甚至就连客厅里被打碎的花瓶还支离破碎地躺在那里。可见老太太是真的没有再出房门。
谢堰川去敲了敲门,喊:“奶奶,我进来了。”
屋子里的老太太很显然没有午睡,放下智能手机,兴奋地来到谢堰川面前:“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不说你带了女孩子回来呀?我是不是吓到人家了?她还在家里吗?”
谢堰川昂了一声:“你可把人吓得不轻。”
老太太一脸委屈巴巴。
谢堰川扬眉:“她想见见你,跟你打声招呼。”
老太太问:“真的假的?”
她赶忙打开衣柜,准备盛装出席。
谢堰川拦着:“我的祖宗,别瞎折腾了。”
老太太才不听,先是找出一身红衣,又找出一身镶金边的花衣。她的衣柜里五花八门,各种款式。
七十五岁的高龄,身子骨还算不错,也根本不服老。平日里智能手机玩得比谢堰川都要起劲,又是找人语音聊天,又是看视频直播,跟谢堰川聊天的时候还能时不时冒出一些网络流行词汇:“完了,芭比Q了!”
谢堰川时常感慨,网络真是害人不浅啊!
等谢堰川领着老太太到客厅时,发现周馡小小一只窝在沙发上竟然睡着了。
老太太不敢打扰,小心翼翼地靠近,呼吸也不敢放肆,瞪着圆圆的眼睛打量周馡,兴奋地拉着谢堰川使眼色。
谢堰川反过来推老太太重新进屋,压低声:“人家睡着了,你也去睡一觉。别以为我不知道啊,你昨晚凌晨两点还在刷短视频,我在楼上都听见你的笑声。”
老太太撇撇嘴,也只能如此。
安抚好老太太,谢堰川才重新折返回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