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头到尾无理取闹的,都只是她一个。
舒桥深吸一口气。
她抬头看向他,眼底微红,说不清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过敏反应让她眩晕,精神却兀自紧绷,有交错的声音画面在她的耳边脑中重叠。
一边是此刻商时舟沉静的眼与紫罗兰叶的味道。
另一边则是爆裂的轰鸣,甩尾的尘土和漂移的离心。
太割裂。
舒桥猛地抬手,拽住了商时舟尚未解开的领结,在他终于露出了愕然的眼神中,将他向下拽,发狠般拖向自己。
再发泄般咬住了他的嘴唇。
目光相对。
那双过分近的灰蓝的眼底终于泛起了舒桥熟悉的汹涌,对方几次想要说什么,都尽数被她决绝地堵了回去。
直至两人的口腔里都弥漫起了淡淡的血味。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先后退。
商时舟终于反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手撑在沙发旁边,更深地回吻了下去。
领结被扯下,扔在木质地面,紧接着是西装马甲。
颠倒昏沉与清醒的交织中,舒桥听到了门被关上的声音,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听到了有什么东西清脆地掉在地上的声音,连绵出一小片回音。
“舒桥。”男人卡着她的后颈,喑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他在她耳侧叫出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脖颈后仰,几乎缺氧的同时,她想自己是疯了。
可疯了又怎么样呢?
已经让他看尽了自己最狼藉的样子。
还有什么能比这样更糟糕吗?
更何况,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狼狈。
她就是想要扯下他这一身面具包装,想要将他表面的平静全部撕碎,露出内里的样子。
想要看他冷淡的模样被打破,看他失去所有控制。
看他额头的汗珠,看他露出往昔的模样。
交错的阴影中,舒桥蹙眉又舒展,心底茫然,却又带着得逞后,宣泄般的恶劣快意。
这次是你先招惹我的。
*
沉雨的夜总是来的比往常更早。
十月的德国,下午五点便已经天色昏昏,到了八点,伸手已经难见五指。
伞架里的黑色布料不再向下渗水,未抽的烟被掐灭在门口的烟灰缸里,床边垂落的长发在干透后又变得微湿。
舒桥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喉头干涩。
她下意识抬手,在极其熟悉的位置触碰到了水杯,几口饮尽,又跌落了回去。
意识依然有些模糊,她躺了片刻,浑浑噩噩地再度起身开门,没有开灯,熟门熟路摸黑去洗手间。
不知为何,她购来的感应灯今日未亮,走路时也觉得似有哪里怪怪的。
但她脑子一片混沌,头也很疼,仿佛大醉后一场断片。
她用力思考了片刻也未果,于是洗手出来,只想重回卧室去睡。
毕竟是几近一个世纪之前堪称古董老房子,这样的建筑大多都在战争中被炮火淹没,甚至直到今日,鲁尔区还时不时区域性戒严,只因探得了旧时遗留的□□。
唯有康斯坦茨,因距离瑞士太近,彼时覆盖式轰炸时,市长铤而走险,点燃全城灯火,与中立国瑞士融为一体,这才得以将整座城市完整保存下来。
城区里所有建筑的外观都列入了保护名录,不得有任何修改,因而虽说翻新过几次,却没有改变颇老旧的格局——两百平的湖景房有着极大的客餐厅,仅两间卧室,而洗手间虽是极宽敞的双台盆,却只有一间。
舒桥随意甩去不知为何突然变得不太合脚的拖鞋,再度扑在了床上。
一片静默。
又过了半个钟头,舒桥猛地睁开了眼。
她的眼神有点发直地看着熟悉的墙壁。
墙上却已经没有了主灯,连钉口都被抹平,墙纸依然是素色,却分明与之前有明显的差异。
昏睡前的记忆与画面有些迟来地蜂拥进入脑海。
最后一幕,是那双距离她极近的灰蓝色眼睛,以及覆盖在唇上的触感。
舒桥的手指猛地缩紧。
她侧身躺着,一动不敢动,视线再向前。
是她的吊带裙。
窗帘未拉,朦胧的光落入房间,裙边有一抹幽蓝流转。
而她的腰上,还搭着一截漂亮有力的手臂。
身后有细微的呼吸声与体温传来,甚至还将她向怀里带了带。
“舒桥。”一声低喃响起。她浑身僵硬,半晌才小心翼翼回头,确认对方没有醒,不过是梦中呢喃后,不禁悄然松了口气。
她的目光在黑暗中久久地停落。
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在沉睡时依然极具侵略性,眉目极深,鼻子高挺,唇薄,轮廓如刀刻般利落漂亮。
这是与她分别了四年后。
二十五岁的商时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