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颂墨从未上过战场,但他已经做好了上战场的准备。
他用不来炮弹,但他会用手枪。那把周翰初送他的勃朗宁在如此声势浩大的战争之中显得无比渺小,但已经用顺手了,佟颂墨也就没有再换。
周翰初抱着佟颂墨,抬手将他扶上了马。单就武器来说,庐城战败似乎已经是可以预见之事了,毕竟被困在一城中的兵将们没办法补给,无论是武器还是食物,都是坐吃山空。
源系放出的炮弹炸得地面似乎都抖了几下。
城门根基动摇,眼看着大厦将倾,佟颂墨也终于体会到了一种奋不顾身的感觉。
那些小兵们都冲在前面,以血肉之躯堵住城门。一条条鲜活的人命,在硝烟中似乎都不算什么了。
周翰初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神色微整,抬头望向佟颂墨,问道:“你可有想过,倘若我们赢了,要去做什么?”
“想过。”佟颂墨望着他,说,“待到一切平复,再无战争的那一日,就去寻一处世外桃源,你我二人一起了却余生。周翰初……”佟颂墨伸出手握紧周翰初的手腕,弯下腰,附身到他耳边,认真道:“别让我的愿望落空。”
话音落下的瞬间,“轰”地一声,城门倒塌,砸起地面灰尘无数,小兵们四散开来,灰尘缭绕之中,佟颂墨遥遥地看到源系的旌旗逐渐朝庐城而来,那些黑黢黢的身影好似坦克,一步一步的往里压来。
佟颂墨握紧手中的勃朗宁,刚要站直身体,突然觉得脑后传来一阵剧痛。
他难以置信的回头看向周翰初,昏过去的最后一秒,听到周翰初冷着声音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他离开庐城!”
佟颂墨心中恨极了周翰初,这人最终还是替他做了决定,可有想过醒过来若听到什么不幸的消息,他又会是怎样的痛苦。
周翰初抽了一根烟,手里举着那把机关枪一头靠着地面。
两军对峙,庐城这边显得格外可怜兮兮,皆是一些残兵败将,满身是血,满脸是垢,大多数断手断脚,连个全乎人都没了。
反观源系那头,人人挺直了腰杆,脸上挂着即将打胜仗的愉悦。
但周翰初对上谢易臻,仍然挺着背,那双眼没露出个丝毫胆怯。
周翰初嚼碎剩下的烟屁股,面无表情的问道:“谢将军要拿我们怎样?”
“怎么,衡系的援兵一直都没有派来?”谢易臻嗤笑一声,神色冷漠,“周将军,我早就同你说过,若你愿意归顺我系,至少我待你不会像源系那般,遇到这种要紧时刻,竟当自己是聋子瞎子,一句话都不说。”
周翰初心道岂止是聋子瞎子,甚至还想来分一杯羹,看来他从一开始就选错了,当什么军阀,与他毕生所求完全背道而驰。
周翰初没答他。
谢易臻继续说道:“可惜眼下已经晚了。我给你两条路——”
谢易臻神色阴冷,将在场的众人皆一一扫过,神色狠戾:“若你交出佟颂墨,我可以不伤害你庐城的子民百姓。可若你不交出佟颂墨……一日不交出,我便杀一人,直到戮尽你庐城所有百姓。”
周翰初闷笑两声,将口中嚼碎了的烟屁股往地上一吐,举起手中的机关枪,只用一个字回应他:“杀——”
他知道此去必定视死如归,可当缩头乌龟从来都不是周翰初的为将之道。
宁可轰轰烈烈的死在战场,也绝不拿任何人的性命换自身的安危,这么多年,周翰初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