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儿笑笑道:“尚未,今日便缝,明后天便也能上身啦。正好这几天有炭火,屋里暖和,缝慢些也没事。”
宋寻月穿着厚实暖和的衣服,在塌边坐下,道:“有这几件衣服,今年冬天,想来不会那么难熬了。对了,孙氏他们今日不是去城外参加琰郡王的宴会,走了吗?”
星儿摇摇头道:“不知,要不我去看看?”
宋寻月点头:“嗯,你去瞧瞧。”
星儿应下,转身出了门,宋寻月则弯腰俯身,将小炉面上放上的几个地瓜翻了个面,然后给自己和星儿倒了杯热水,又将炉上茶壶填满水。
宋寻月手里捧着热水杯,看看炉子上茶壶里不断翻腾而出的热气,又看看自己身上厚实舒适的衣服,莫名想起那天晚上,见过的那张英俊好看的脸。
这两日用着他那日送的炭火,屋里暖和,宋寻月心里其实多少有些罪恶感,毕竟胡乱收人家东西不好,但她也没法将这些东西还回去,且孙氏和仪妃交好,许是一直在盘算和琰郡王结亲的事,若是送出府的路上,被宋家人撞见,她怕是又得受些挫磨。这满府里都是孙氏的人,只有厨房的余伯,偶尔方便的时候肯帮帮她。
宋寻月正想着,忽听外头门响,星儿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很快进来,面上挂着一层喜色,刚一跨进里屋,便对宋寻月道:“小姐!都走了!不仅孙氏他们都走了,还带走了府里一大半婢女和小厮,咱们院子这头,连巡院的人都没有!”
宋寻月闻言亦是一喜,连巡院的人都没有,这就意味着,她这几天,能在府里过得相对自由些。
宋寻月忙拿起倒好的热水,对星儿道:“你喝杯热水暖暖身子,然后快去厨房瞧瞧,能不能跟余伯要些吃的,趁他们不在,咱俩多存些吃食。”
星儿连连点头,喝了宋寻月递来的热水,复又小雀般的飞了出去。
宋寻月心情当真大好,可以在府里松泛几日了,要是琰郡王那纨绔,能常常举办宴会多好。
星儿去找吃食,宋寻月则在屋里继续翻烤炉面上的地瓜。
不多时,星儿回来,满载而归,她带了好些易于保存的食物回来,比如土豆、地瓜、腊肉等等,顺道还提回一个食盒,里头是些新鲜的饭菜。
星儿喜滋滋的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对宋寻月道:“孙氏他们都出去了,厨房那些个婆子们便约着去屋里打牌,厨房只有余伯一个人在,他给我拿了好些东西,还有新鲜的饭菜。”
宋寻月喜极,忙和星儿一道,将带来的食材保存好,又热了饭菜,围着暖炉,好好吃了顿暖暖的饱饭。
吃完饭后,星儿将碗筷送了回去,回来后,主仆二人便围炉坐在屋里,愉快的喝茶闲聊。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宋寻月忽听外头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丝乐声响,人声鼎沸的叫好之声,甚是热闹。
而且声音很近,听得格外清晰,就在她屋子外头。她的院子偏僻,院墙连着宋宅的外墙,所以这声音,肯定是外头巷子里传来的。
主仆二人皆面露好奇之色,宋寻月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奇问道:“外头这是在做什么?”
星儿听了听,揣测道:“莫不是哪个庙里的神仙出游?”
宋寻月听着摇了摇头:“不像,很是热闹呢,还有人叫好,神仙出游会庄重些。”
宋寻月打小在孙氏手里,没怎么出过门,对外头很多东西向往已久,但却没机会见着,还有很多幼时想玩的玩具,也从来没玩过,心里多少有些遗憾。
这会听着这般热闹,就在自己院子外头,而且孙氏等人以及府里大半下人都不在,她着实有些心痒。
宋寻月听了一会儿,见外头动静没有远离的迹象,着实动了心,对星儿道:“若不然,我出去瞧瞧?”
星儿听罢,面上一惊,试探问道:“会不会不妥当?”
宋寻月道:“就在墙外,我从侧门出去正好就能见着,看看就回来。孙氏和府里大半下人都不在,这样的机会着实难得,就看一会儿,等他们走了,我就进来。”
星儿也知机会难得,而且小姐确实过得憋闷,多少年都被圈在这四方天地里,左右就在侧门墙外,且难得府里大半人都不在,安全,便点头道:“好,我在家里等着,小姐去看会儿,有什么事也好抓紧去叫小姐。”
宋寻月欣喜点头,取了面纱戴上,便悄然出了门,朝自己院子附近的侧门走去。
而谢尧臣,此时此刻,就隐匿在观杂耍的人群中,目光始终黏着宋府的侧门。
他的寻月那么爱玩,好奇心又强,应该会被吸引出来吧?
今日他在宴会上漏了个脸,便偷摸赶了回来,叫之前包的杂耍队伍,来宋府外头表演。宋寻月如今在宋府过得辛苦,但也正因如此,很多成长过程中,该玩该见的东西,她都没玩过没见过,所以那时候嫁了他之后,才会补偿曾经的缺失。
人的本性不会变,即便她现在身在囹圄,看见好玩的东西,又在他创造了机会的情况下,肯定会跑出来看看。
谢尧臣正想着,忽见宋府侧门开了一条缝,紧接着,便见门缝里,探头探脑的伸出一个脑袋来,正是他戴着面纱的王妃。
宋寻月一双眼睛晶亮,目光立时便锁在人群中间,表演杂耍的艺人身上,看得目不暇接。
谢尧臣见此笑开,面上笑意灿烂,眼底神色宠溺,瞧瞧,这不就哄出来了吗?六年夫妻,她那点小心思,他一清二楚。
宋寻月趴在门缝里看了会儿,见杂耍队伍表演着实精彩,有踩高跷的,有脑袋上叠碗的,还有五六个鸡蛋轮流在手里扔的,看得她目不暇接,满心里兴奋。
看着看着,她便走出侧门,站在门口,抻着脖子看了起来。她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看杂耍,真的很精彩!
只是奇怪,她这院子外头的小巷僻静,平日里偶尔只能听见一些猫儿叫,连人声都听得少,今日这杂耍队伍,怎么会巡游到这里?不过也幸好巡游到了这里,正好叫她大饱眼福。
宋寻月抻着脖子,看得格外专注,也不知他们会在这里待多久,要是待得久的话,等她看过瘾,就进去换星儿,也叫她出来看看。
谢尧臣隐在对面人群里,专注看着宋寻月,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样式看着符合她的身份,但是面料明显不大好,且已经有些褪色,显得有点旧,但胜在干净,丝毫挡不住她晶亮的眼,还有身上充满希冀的生命力。
而宋寻月,看杂耍看得过于专注,完全没注意到对面人群里的谢尧臣。
谢尧臣等了会儿,看停留的时间差不多了,便侧头,俯在辰安耳边说了些什么,辰安领命离去。
宋寻月看了半晌,忽见杂耍队伍开始往前移动,宋寻月不禁微叹,看来是要走了,不能叫星儿也来看看了。
就在她意犹未尽,准备回去的时候,来路忽然涌来一群十来岁的小孩子,男男女女都有,一下就朝她这边冲了过来,很快就将她裹进了人群中。
宋寻月一惊,欸?
就在她错愕之际,周围人群越来越挤,直接推推搡搡,挤着她,带着她,一路跟着杂耍队伍离去。
宋寻月被迫被人流卷走,她转头看着逐渐远去的侧门,不由蹙眉,这可怎么好?
宋寻月很快冷静下来,也罢,索性多看会儿吧,反正家里人都不在,她不必担心被责罚,等人群松一些,她就抓紧回去。
宋寻月便一面记路,一面继续看起了队伍里的杂耍。
一路跟着走出一条街,到了开阔之处,宋寻月这才算是见识到京城繁华的模样,不由心生向往,但她又不能多逛,只好多看了几眼。
见已走出一条街,宋寻月本欲回去,怎知她身边的人是越来越多,还都是十来岁的小孩和妇人,挤得她根本没法出去,被迫又跟着人流往前走了好一段。
眼看着离宋府越来越远,宋寻月着实有些慌了,也没了什么看杂耍的心情,开始专心往人群外挤。
可这群人就好像看不见她一样,无论她说多少次“劳驾让让”,他们都无动于衷,只开心的看表演,依旧挤着她往前走,宋寻月急得一身汗。
宋寻月心慌不已,一门心思往人群外挤,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现在跟着人群到了何处,就在她焦急之际,忽觉手腕被人扣住,往外拉了一把。
宋寻月踉跄几步,跌进了一扇门里,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里,她站稳后一惊,抬头看去,正见一名陌生的年轻女子,正拉着自己的手,而她就是撞进了这女子怀里。
那女子正含笑看着她,宋寻月冲她一笑,连忙起身,行礼道:“多谢姑娘。”
那女子冲她展颜一笑,眼里透着善意和莫名的喜欢,对她道:“小姐折煞奴婢,唤奴婢寄春便是。”
“啊?”宋寻月一愣?好端端的,怎么感觉这女子对她这般客气?
宋寻月冲寄春礼貌笑笑,四下看了眼,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进了什么地方,她转头打眼一看,才发觉自己正在一个非常豪华的酒楼内,刚才被这女子拉进来的,就是这酒楼的院门。
而这酒楼,便是传闻中,京中最豪华、最出名的松鹤楼。宋寻月忙冲那女子一行礼,道:“多谢寄春姑娘相助,我这便走了。”
怎知寄春却伸手拦住了她,道:“小姐莫急,我家主人在松鹤楼点了一桌菜,想同小姐坐着说说话。”
宋寻月闻言更是不解:“你家主人是谁?”
她刚问出口,不等寄春回话,却听身后传来一名男子浑雅好听的声音:“我啊。”
宋寻月诧异回头,正见谢尧臣一袭玄色同凝夜紫相间的常服,外披玄色大氅,头戴凤尾冠,身边没有跟人,唯他一人,缓步朝她走来。
那日天黑看得不算清楚,此时大白天的,再见谢尧臣,他竟是比那天夜里更显俊朗。她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但万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又见到了谢尧臣。
一旁的寄春偷偷看了看宋寻月,唇含看好戏般的暧昧笑.意,这才朝自家王爷行礼。
琰郡王谢尧臣?宋寻月大惊,他不是去城外庄园举办宴会去了吗?怎会在此?
宋寻月诧异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欠身行礼:“臣女见过王……”
“嘘!”礼未行完,被谢尧臣打断,他走到宋寻月面前站定,低声道:“我穿常服出来的,别声张了,唤三爷即可。”
这说悄悄话一般的语气,叫宋寻月颇感尴尬,她后退两步,讪讪笑笑,向谢尧臣问道:“三爷不是在城外庄园举办宴会吗?怎会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