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湘摇摇头,“不知道啊,有可能是为了升职的事。”
“升职的事,我上次已经拒绝了。”栾安舒缓缓起身,眉结微蹙,“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需要预感吗?”肖湘拍拍她的肩膀,沉痛地说,“前面有多少次悲惨的教训啊!他们找
你,准没好事。”
栾安舒愈发头疼,用力揉揉眉心,带着视死如归的慷慨,走向台领导的办公楼层。
‘叮咚——’
电梯门打开,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栾安舒讨厌的烟味。
台里几位大领导,没有呆在各自办公间,反而齐聚会议室。
会议室的弧形办公桌,非常有三堂会审的味道。栾安舒坐在弧形圆心的延长线,接受来自各位
领导的审视,内心丝毫不慌。
同样的场面,她经历过太多次,早已经被练出来了。
就算领导指着她的鼻子,否定栾安舒的所有一切,栾安舒也能保持冷静。
怎料,今天的情况不太一样。
平常拽得像二五八万,每次用鼻孔瞪她的领导们,突然变得慈眉善目和颜悦色,说话带着三分
笑意。
他们和和气气招呼栾安舒落座,还亲自替她准备茶水和靠垫,嘘寒问暖关心栾安舒最近的工作
状态。
栾安舒进入麟城电视台四年,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惊得满身鸡皮疙瘩,非常不适应。
“我说。”栾安舒终究年轻气盛,耗不过几条老谋深算的狡猾狐狸,主动将话挑明,“你们把
我叫过来,究竟有什么事?”
“嗨,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
“就是关心关心你最近的工作状态,还有手里的节目。”
栾安舒用标准的工作化语气回答,“感谢领导关心,我最近的工作状态有目共睹。各位有任何
不满意的地方,烦请直接指出来。至于手里的节目,你们没有收到数据汇总吗?”
“收到了,当然收到了!”提起《金麟财谈》的数据,几位领导笑得见牙不见眼。
谁能想到,当初剑走偏锋,尝试冷题材的财经节目,居然广受好评,收视率一路走好。
相比之下,柳归阳即使回到舒适圈,重新策划真人秀类型的综艺。却因为麟城电视台资源和预算有限,请不到那么多大明星,也无法斥巨资宣传。再加上卫视节目有审核的需求,不能搞那么多冲突剧本。
目前播出了先导片,反应惨淡,可以说无人问津。
台领导简直有苦说不出,重金挖来的人,竟然一点用处都没有。再反观临危受命的栾安舒,简直像菩萨一样。
领导们特意把栾安舒请过来,不为别的,就为了留着这位拯救收视率、替麟城电视台打出名声的菩萨。
“其实吧,事情是这样的。之前台里要给你升职,让你坐办公室当管事,被你拒绝了。后来我们又想了想,确实不合适。”
主任连声附和道,“对对对,栾安舒这么有能力,坐办公室太浪费了。”
栾安舒拒绝升职,主任比谁都开心。
这样,就不用担心栾安舒踩在他秃秃的脑壳上了。
“俗话说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既然你有当导演的能力,再加上呢,《金麟财谈》的录制也超过一半。所以我们几个合议,是时候把新节目提上议案了。栾导,你有什么想法吗?”
栾安舒听懂他们的意思,干脆利落抛出两个字,“没有。”
“嗨,你主意那么多,哪能没有想法呢?”领导赔着笑,厚颜无耻地提起旧事,“你之前不是有个做娃综的想法吗?咱们再商量商量。”“哦。”栾安舒翻了他一眼,“我记得,当初就是您说娃综没有受众,让我休要再提。”
“这……”领导语塞。
确实,目前综艺市场以流量和热度为王,娃综确实没有太大受众。
制作综艺需要大量的资金,麟城电视台只是个小小的地方台,没有那么多试错资本。台领导看
不到娃综的前途,当栾安舒提出方案时,他们甚至懒得翻开封面,就直接打回去了。
但现在不同。
首先,栾安舒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比娃综题材更冷的综艺,她都能搞得风生水起,更何况观看
门槛比较低的娃综。
其次,她在综艺圈内有了名气,许多投资商愿意为‘栾安舒’三个字买单,资金的问题不需要
太发愁。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栾安舒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才华,积攒了粉丝基础,观众们愿意看她制作的
综艺。
混娱乐圈,没有什么比观众基础更重要。即使栾安舒做娃综赔了钱,电视台也必须留着她,以
提升整个台的知名度。
“还有其他事吗?”栾安舒作出要起身的架势,“没有的话,我就回去工作了。”
“哎,等等!”
领导们连忙稳住他,打开投影仪,播放其他人提交的ppt。
“这里有一些候选的方案,你看有没有感兴趣的。只要你选中的,咱们台里肯定大力扶持,把
它当做明年上半年的亲儿子项目!”
栾安舒听完他的话,甚至懒得正眼看,果断回拒道,“既然是别人提交的方案,还是由本人负
责比较好。换主创这种事,可能会造成制作过程的理解偏差,违背最初的意愿。”
栾安舒只是简简单单的陈述,领导却以为她阴阳怪气,嘲讽之前换总导演的事。于是又承诺又
保证,好话说了一大堆。
栾安舒越听越烦,终于不堪其扰,破罐子破摔对他们说,“请各位领导不必费心了,忙完《金
麟财谈》,我会离开电视台。”
偌大的会议室,骤然安静。
领导们面色姹紫嫣红,甚是精彩。
终于,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台领导刚尝到甜头,肯定不愿意放栾安舒走。纷纷围在她跟前,试图刚柔并济,动之以情晓之
以理,让栾安舒留在麟城电视台。
栾安舒已经考虑了好几个月,哪能那么轻易改变。
面对领导们的威逼利诱,她充耳不闻,平静地威胁道,“《金麟财谈》只录到一半,我会尽心
尽力做完后续的工作,让我在台里最后一份工作有圆满收场,也算感谢各位领导知遇之恩。如果,
你们不愿意好聚好散…”
领导们听到这话,吓了一跳,不敢再纠缠栾安舒。
栾安舒毫无留恋的离开会议室,几位领导面面相觑,发愁的互相甩锅。
“都怪你!当初把她的方案打回去干啥?娃综才能费几个钱?”
“咋就怪上我了?是谁让柳归阳顶替栾安舒的位置?”
“那不是台里的一致决定吗?要怪就怪综艺部的主任,咱们一直说双导演,他传话怎么变成副导演了?难怪栾安舒生气。”
“我冤枉啊!”主任大声为自己叫屈,“我都是按照你们的意思做的。”
“我算是听明白了。”某个不参与综艺部事宜的领导,悠悠总结道,“敢情你们是一点人事都没干啊,难怪栾导要走呢。”
众领导惨遭diss,竟无言以对。
与此同时,栾安舒走出电梯,肖湘立刻围上来。
“安舒,你没事吧?”肖湘上上下下打量她,“那帮老头子没有为难你吧?”
“没。”栾安舒言简意赅的说明,“他们想留我。”
“现在才留?呵呵。”肖湘摇摇头,嫌弃地说,“撞到南墙知道拐了,孩子死了知道奶了。”
栾安舒被她逗笑,“你从哪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
“我说的不对吗?”
“太对了。”
“必须的!”肖湘骄傲的挺起胸脯,屁颠屁颠跟在栾安舒身后,“你怎么说的啊?有没有钓着他们?勾得那几个糟老头子挠心挠肺,对你爱而不得!”
“没。”栾安舒忽略她奇怪的说法,回答道,“我直接告诉他们,我要离开电视台。”
“啊?太便宜他们了。而且,你不担心几个老头给你穿小鞋?”肖湘越说越不放心,“还有咱
们综艺部的主任,特别小心眼,肯定刁难你。”
“他们就算刁难我,最多只能刁难这两个月了。再说,《金麟财谈》还在播呢,他们能把我怎
么样?”
“也是。”肖湘高兴地摇头晃脑,“以后我们就在电视台里横着走,天王老子都不怕!”
“醒醒。”栾安舒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瓜,“回去工作。”
“哦。”肖湘捂住脑袋,迅速认清楚现实。
就算快要离职,又能怎么样呢?
社畜无论到哪里,都是要打工的,简直惨绝人寰。
**
向领导提了离职的事,栾安舒原本还有些担心。害怕制作组的人,因为她要离开,而人心涣
散。
事实上,跟栾安舒朝夕共处的同事们,早就猜到她会离开,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金鳞岂是池中物?
麟城电视台资源有限,领导眼界还窄,注定留不住栾安舒。
日前《金麟财谈》播到第四期,文赋礼专场。收视率在原有的高基础上,又向上蹿了一截,差
点突破2的大关。
对于地方电视台而言,这简直是不敢想的成绩。
文赋礼因为节目中展示出的文质彬彬,大受好评,收获了许多年轻的粉丝,为他写文、画画、
修图、设计应援词。只是,对于文家生意方面,似乎没有太大帮助。
文赋礼不明所以,发来文件向节目组请教,被栾安舒胡乱搪塞过去了。
还用问吗?
其他人上节目,展示公司的经营理念,或者展示自己作为商人的社会责任感,让作为潜在消费者的观众愿意信任他们。
文赋礼呢?
他全方位展示自己的多才多艺,气节学识,还企图展示经不起推敲的人格魅力。虽然当时的可看性很高,却经不起反复琢磨,只能骗骗三分钟热度的小女孩。
想到这里,栾安舒感觉自己没有资格说别人。
因为,她曾经也是容易被外表吸引,三分钟热度的小女孩。
幸好,吸引他的人,不止外表好看,还值得反复品鉴。相处越久,越能感受到他藏在冷淡躯壳下,澄净纯粹的灵魂。
栾安舒正出神呢,突然,一直奶呼呼的团子扑过来。
“妈妈,陪小乖玩~”栾小乖抱住妈妈的大腿,哼哼唧唧撒娇。
平时对宝宝予取予求的栾安舒,今天却一反常态。
“今天不行,妈妈要出门。”
“咦?”小乖歪了歪脑袋,“姨姨说,妈妈今天放假假~”
放假的妈妈,怎么可能不陪小乖玩呢?
有、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