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殊打眼一瞧,差点吓一跳。
病患面色灰白,呈将死之状。
“我诊治时不能有外人打扰,”陆见微走入诊室,说,“烦请诸位去前院等候。”
众人全都去了前院。
薛关河和岳殊有了经验,顺手搬出条凳,放在院子里,谁爱坐谁坐。
罗连环目光转了一圈,在梁上君脸上停留稍久了些,而后小声问:“燕哥哥呢?”
“你是说燕非藏燕大哥?”岳殊指了指客栈后头,“他在河上练刀。”
“为什么要在河上练刀?”
“掌柜的嫌吵。”
“……”
罗连环到底更担心师兄安危,压下念头,安静坐在前院等待结果。
“大家喝点茶,吃些点心。”云蕙不知从哪搬出矮桌,拎着茶壶给他们倒茶,还捧上点心。
薛关河惊叹:“云姨,你什么时候拿出来的?”
“他们跟掌柜交钱的时候。”云蕙笑容极温柔,将红豆糕递到阿迢面前,“吃点。”
阿迢依言,红豆泥香甜软糯,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云蕙微红眼眶:“多吃些。”
阿迢抬头看了看她,又拿了一块,后低头侧身,拒绝意味很明显。
“云姨,我也要吃。”薛关河作怪抢过碟子,“您的手艺真好。”
云蕙笑了笑:“喜欢就多吃点。”
“好嘞!”
诊室内,陆见微驾轻就熟,吸收完内力,喂了他一颗治疗内伤的药,打坐消化。
罗胜的伤是五级杀手造成的,对陆见微而言,只能算打打牙祭。
进度条稍稍往前走了一点,还是没能突破六级。
不过一个时辰,内力彻底被同化,沉入丹田,顺畅地在经脉中流转。
陆见微离开诊室,打开厅门。
众人循声望去。
西斜的阳光倾泻,温柔抚上她的鬓发,白皙如玉的面容微微发着光,衣袂随风飘逸,俊丽而出尘。
某个瞬间,她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薛关河率先回神,说:“掌柜的,您饿了没?我去做饭。”
陆见微颔首:“去吧。”
伙计们立刻行动起来,不能让掌柜的饿着!
阿迢仰着脑袋,双眼亮晶晶的,等着陆见微吩咐。
陆见微没让她失望,笑道:“他的性命已无大碍,其余的伤由你处理。”
话音刚落,小姑娘就捏着药包跑去诊室。
葛长老三人这才反应过来。
“陆掌柜,这、这就好了?”
“何须骗你?”陆见微眉心微蹙,故意装作疲倦的模样,“若不放心,待阿迢诊疗后去瞧瞧。”
云蕙心疼道:“掌柜的辛苦了,先坐下歇息。”
一盏温茶递过来。
陆见微笑着接过,温茶下肚,心里暖洋洋的。
“并非不信,只是……”葛长老感叹道,“陆掌柜有如此医术,是江湖之幸。”
“葛长老谬赞了。”陆见微放下茶盏,“若是方便,不如多替我宣扬宣扬。”
让她赚更多的钱。
罗连环直言道:“哪用得着我们宣扬?你成功救治玄镜司青衣使的事已经传出去了。我们在来的路上就听到了。”
“谁传出去的?”陆见微好奇。
“这我不清楚,玄镜司上门求诊又没有隐身,本来就不是秘密。”
陆见微扬眉:“即便玄镜司求诊,旁人又如何知晓我治的是什么伤?”
“那个青衣使是被千里楼的人打伤的,”罗连环脱口
而出,“千里楼把这当做战绩宣扬出去的。”
“……”
“谁打伤的?为什么要害冯使?这也太过分了!”岳殊在后厨听到,探出脑袋打抱不平。
罗连环耸耸肩:“谁知道呢。反正他们看玄镜司不爽很久了,能重伤一个青衣使,自然得炫耀。”
“六级伤四级,也值得炫耀?”张伯摇首叹道,“未免过于猖狂。”
葛长老轻咳一声:“当时韩啸风也在场,能在韩啸风眼皮子底下伤到他的下属,也算成功。”
“出手的到底是谁啊?比韩使还厉害?”岳殊问。
葛长老:“说是千里楼的夏怀谷。”
“听着有些耳熟。”
薛关河惊道:“不就是在丰州把蓝前辈接走的人吗?他竟然比韩使还厉害?”
“千里楼人多。”葛长老公正地提了一句。
“人多欺负人少,这也要拿出来宣扬?”岳殊愤愤嘀咕,钻回厨房干活。
须臾,阿迢出了诊室。
罗连环三人进屋查看罗胜,见其面容恢复血色,气息稳定,不由心中大定。
因罗胜需调养几日,他们决定在客栈住下。
一人要了一间次房。
午饭过后,陆见微回房修炼。
隐隐约约间似有所感,她忽地睁开眼。
小客适时提醒:“微微,有数位高手在靠近。”
“嗯。”陆见微凝神探知,“三个六级,四个五级。”
或陆路,或水路,甚至还有一人遁地。
遁地之人不管不顾,直接闯入客栈前院,正要从土地钻出来,一道强横的力量轰然压下,脑袋只冒出一个尖儿,就又沉入土里。
三楼传来轻柔的女声。
“喜欢遁地,就一直待在地里吧。”
遁地客:“……”
八方客栈,果然名不虚传!
“陆掌柜见谅,我在土里一时没找准方向,不小心就到这儿了,您大人有大量,放我出来吧。”
陆见微:“罚银一千。”
“给给给!”
力量瞬间消失,遁地客从土里钻出来,他身材矮小,不过常人一半高,梳着朝天辫,长得只能说不同凡响。
“败家的玩意儿!”一人从屋顶飞跃而来,怒气冲冲道,“一千两要赚到什么时候!”
来人身似纸片,落在客栈院外。
说他纸片,不是因为轻盈,而是因为他就是比常人单薄一半,从侧面看就是薄薄的一片,正面就是一个骷髅怪。
陆见微在房中翻阅恶人图册。
此二人不在册中。
“阴山二鬼!”俞渐声不由出声。
“小子,算你有点眼光,”纸片人声音嘶哑难听,朝向主楼,“我是饿死鬼。”
“我是遁地鬼。”
陆见微:“……”
人怪,名字也怪。
其余高手皆已至院外,因遁地鬼被罚钱,他们都没有贸然闯入。
陆见微问:“几位有何贵干?”
“来江州城游玩,打算在贵店住上几日。”遁地鬼尖利的声音响起,“陆掌柜,房间可够?”
陆见微轻笑一声:“次房四间,上房两间,你七人怕是不够分。”
遁地鬼:“我跟饿死鬼一间上房!”
一个黑衣女人上前:“给我一间上房。”
“上房是我的,”一粗莽大汉持刀而入,“谁都别跟老子抢!”
“我的!”
“我的!”
几人都想占上房,吵得不可开交,却无一人敢动手。
大门右侧的牌子写得清清楚楚——客栈
内禁止斗殴。
搁以前,早就打得天翻地覆。
陆见微嫌吵,直接拍板:“先来后到,二鬼东侧上房,这位女客西侧上房。”
吵闹瞬间停止。
七人陆续踏入厅堂,向张伯交付银钱。
饿死鬼不得不另外掏出一千两,愤愤辱骂遁地鬼学艺不精浪费钱。
两人吵吵嚷嚷,推搡着上了三楼。
其余五人各自进了房间。
他们登记了身份,都只是江湖上的散客。
“小客,客栈很久没这么热闹了。”陆见微弯起眉眼。
小客会意:“预祝你赚大钱。”
“借你吉言。”
客栈房间瞬间住满了人,陆见微有种微妙的满足感,晚上下楼吃饭时都面带笑意。
云蕙见到她,愧疚道:“陆掌柜,我占了二楼一间房,耽误了客栈的生意,要不我还是回去住。”
“不必。”陆见微摆手。
云蕙明显不想回到伤心地,况且她干活利索,细心体贴,大家都很喜欢她。
“可是……”
“你与我住一间。”阿迢忽然出声。
云蕙惊讶看向她,喉咙发紧:“阿迢,你、你是说……”
“你不嫌弃的话。”
“不、不,我怎么可能嫌弃?”
陆见微欣慰颔首:“就这么办。”
众人围在一桌用餐。
燕非藏练刀回来,在桌旁闷头坐下,忽如其来的“燕哥哥”惊得他筷子差点脱手。
“燕哥哥,咱们又见面了。”罗连环高兴跑到他身边,就要靠着他坐下。
“等等!”岳殊连忙制止,“这是张伯的座位,你要是想吃饭,得提前点餐。”
罗连环:“……”
“罗姑娘,”陆见微温声道,“现在是客栈用餐时间,你若有事,餐后再说。”
罗连环不敢忤逆她,只好说:“燕哥哥,我等你吃完。”
燕非藏:“……”
其余人偷笑扒饭,都打算饭后看热闹。
可惜的是,燕非藏吃完饭,忙不迭摸黑去河面练刀,周围水花层层叠叠,罗连环想近身都难,不得不放弃。
夜色渐深,客栈灯光俱灭,周围万籁俱寂,只余河岸阵阵虫鸣。
虫鸣声忽远忽近,近时钻入耳膜,牵动心神,远时仿若某种召唤,似从遥远的天外传来。
一股淡淡的药味萦绕鼻尖,陆见微猛地惊醒。
“微微,你怎么了?”
陆见微皱眉:“你没察觉到不对?”
“没有啊。”小客扫描一遍,“所有人都待在房间……不对,有人动了,还设了障眼法!”
陆见微给自己喂了一颗药丸,大脑瞬间清醒。
她眯起眼。
催眠,迷药,阵法,还有什么?
马厩内,一道黑影潜入,内力扯开绳索,给六人喂了药丸。
“这是什么?”
“寻常客的解药。”
“你怎么会有?”
“别废话了,跟我走。”
解药服下,被压制多日的内力立刻恢复,六人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走什么走?既然她在昏睡,咱们这么多人联手,趁机杀了她不是更好?”
“此人深不可测,先出去再说。”
“她辱我至此,我连仇都不能报?”
“别耽误了,快走——”
话音未落,无形的力量铺天盖地,覆盖住整座客栈,任何角落都没放过。
七人惊恐吐血,倒地不起。
另外三名辅助同样身受重伤,狼狈不堪。
陆见微凭栏而立。
她被奇门阵法蒙蔽双眼,看不到马厩的动静,但系统地图上的绿点清晰可见。
“诸位离开客栈,怎么不招呼一声?”
几人:“……”
这女人真的不是魔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