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山伸出手,将宝扇怀中的宣纸接到自己怀里,他薄唇微启,刚想要说些什么。宝扇怀中没了宣纸,但遮蔽雨滴的棕榈叶子,还留在她怀里。绿盈盈的棕榈叶子,像是刚刚从河水中捞出来一般,水淋淋的,闪着清透的光泽。任凭是谁将这样一片棕榈叶子揣在怀里,也免不得将衣裳弄湿。
宝扇也不例外。
透明状的水滴,将她衣襟前的大片都浸透,连内里小衣服的形状,色泽都隐约显露出来。
——是霜月白,至纯至洁。
姿态柔弱地覆着在玲珑柔软之上,其方寸布帛之下,有皑皑白雪,雪峰拢起。
饶是沈云山未经人事,也能隐约地猜测出,那衣衫并非女子的寻常衣裳,而是紧贴肌肤所穿。素来沉稳镇定的沈云山,心底头一次生出慌乱不知所措。他匆匆地侧过身去,试图遗忘无意间瞥见的春光乍泄。
但耳尖的滚烫热意,却迟迟未褪去。
他抬脚离开,竟然一句话都没给宝扇留下。
这般模样,倒是不像沈云山。纵使在平日里,他温和不达眼底,面上的功夫,总是做得无比妥当。却从未有过这样失礼,几乎是落荒而逃的景象。
沈刘氏刚与王伯告别,要他进家喝碗热水,去除身上的寒意。对于当真帮助了他们沈家的,沈刘氏倒是不会故意拿捏姿态。但王伯只是推辞,最终驱使着牛车离开了。
沈刘氏转身,瞧着宝扇胸前抱着一张油纸,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懊恼神色。
“姑姑,书舍所赠,竟有一张油纸,我方才刚刚瞧见。若是能早些看到,云山表哥也不必同我共撑……还让肩头落了雨水……”
闻言,沈刘氏自然心疼儿子沈云山。但看着宝扇脸色发白,一副纤柳弱絮的姿态,便不忍苛责。
“不碍事。你快回屋去,等会儿我熬些姜汤给你送去。”
宝扇轻轻颔首,满面愁容地回了自己屋子。
宝扇和沈云山的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烛光微晃,宝扇褪下身上的衣裙。裙裾如同落叶般,飘落在她纤细笔直的腿旁。铜镜中倒映出宝扇如今的模样,她只着里衣亵裤,任凭柔软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肩膀。配着她的眉眼,越发显得楚楚生怜。
里衣是极其传统的样式,只露出丁点风光。便是这般,也能让沈云山心头慌乱不止……
沈刘氏送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带着极其辛辣的气味。沈云山眉眼淡然,似乎早已经习惯这姜汤的口味。即使滋味不可,沈云山却连眉峰都未皱起,将姜汤喝了个干净。
托盘上,还有另外一碗姜汤。
沈刘氏拿回空碗,叮嘱沈云山道:“今天淋了雨,早些休息,我将这碗姜汤,给你宝扇表妹送去。”
沈云山垂下眼睑,轻应一声。
宝扇只喝了一口,便柳眉蹙起。
“姑姑,好烫啊。”
沈刘氏摸着碗边,确实有些热意,便说道:“趁热喝下,才能祛寒。云山刚刚都喝光了。”
闻言,宝扇便捧起瓷碗,小口小口地抿着,口中念叨着:“云山表哥真厉害……”
……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诵读的声音清润,字字清晰明了,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韵味。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沈云山便穿戴整齐,手持一书卷,轻声诵读。沈云山念书,并非一直坐在桌前,摇头晃脑地念着之乎者也。他会站起身子,立在窗前,半诵半背。有时遇到困惑处,沈云山便会停下,仔细思索一番。待诸事明了,再顺着刚才的位置,继续诵读下去。
每日如此,寻常人总会觉得枯燥。但沈云山不然,他喜静,喜书,便不觉得这些时光难熬。
只是,今日有些许不同。
沈云山刚背完手中的书册,便听到隔壁传来轻咳声。
绵软沙哑,带着怯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