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他准备上二楼时,一大群人从楼梯上涌了下来,神色十分慌张。
与此同时,浓浓的烟雾由上至下散开,带着灼烧的热量。
“二楼着火了!快跑啊!”
“咳咳!!咳咳咳!!”
“呜哇!妈妈!妈妈!”
场面一时间十分混乱。
砰!!
忽然,随着一声巨响,一楼的某个休息室发生了剧烈爆炸,火焰从里向外涌入了大厅。
天花板上的消防喷淋并没有喷水,火势转瞬间变得不可收拾。
冲矢昴捂着口鼻,俯下身子穿梭在人群中,抱起了那个娃娃大哭的孩子,迅速冲出了大门。
站在外面的庭院可以看到,整栋房子被熊熊火焰包裹着,黑烟升腾遮蔽了天空,空气中满是呛人的刺鼻气味,不时传来轻微的爆炸声。
冲矢昴看着着火的房子,不禁蹙紧了眉头。
从刚刚休息室的情况来看,引起这场火灾的恐怕就是爆炸。但是,到底会是谁做的。难道说,五条悟先生的失踪也和这件事有关吗?是仇视五条家的人?
如果这样的话,那凛音……
他心里一惊,转身准备去找她。
“救命啊!”一个求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冲矢昴顿住了脚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名女孩被火包围着,站在二楼的阳台处,似乎没能及时逃出来。浓烟弥漫着,看不清她的相貌。
“咳咳……我不想死、我不想死,谁……”女孩使出了最后一丝力气呼喊着,晕倒在了火中。
在场的人都不敢进去营救,消防车一时间也赶不过来。
冲矢昴捏了捏拳头,脱下外套在喷泉水处浸湿,顶在头上冲进了火场。
*
昏暗破旧的小木屋里,风雪从木板的缝隙中灌入,温度降至了冰点。
五条凛音的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棉服,嘴巴被胶带粘住,手脚被绑了起来,用来绑她的是柔软的布条,虽然无法动弹,但并没有特别不舒服的感觉。
相比而言,五条悟被粗劣麻绳捆在了柱子上,麻绳紧紧勒在受伤的腹部,被鲜血染红。本就穿着单薄、如今又失血过多的他全身冰冷,肌肉止不住地发颤。
只穿了一件毛衣的浅井正泽此时正蹲在墙角,翻着那个一直在这里的大木箱,剪刀、藤条、匕首、皮鞭……箱子里满是刑具,她早就见惯了的东西。
“啊、终于找到了。”男人动了动那把老虎钳,虽然生了锈但还能用。
他长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慢慢走向五条悟:“我可是听凛音说了啊,从前她在这里被父亲用老虎钳拔掉了指甲、打断了腿骨,受尽折磨。”
他抬起了五条悟垂着的脸,“身为哥哥的你,为什么不阻止呢?”
“所谓哥哥,如果有人欺负她了就要为她出头,威胁到她性命的人就要先下手为强,就算是父母。可是你呢?眼睁睁看着受尽欺辱那么多年,不闻不问,甚至还要踩她一脚。连自己的妹妹不敢保护,什么最强咒术师,不过就是一个懦夫啊。”
五条悟的瞳孔涣散,视线落在地上,垂眸,有些无神。一片雪花钻入,融化,打湿了沾血的睫毛。
五条凛音奋力挣脱着手脚的束缚,听着男人质问他的声音,过去那些场景不断浮现在眼前。
的确,他真的是那个样子……
曾经那个骄傲一世的最强,每每仰视的高大身影,如今却满身伤痕,羸弱地跪在她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浅井正泽抓起五条悟的手,回眸朝她露出了温柔的笑:“凛音,如果欺负你的人永远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是不是就能从噩梦中醒过来了?”
汗水将额前的刘海浸湿,粘成几小撮。五条凛音的眼中露出了惊恐。
五条悟的指甲被猛地拔出,鲜血在眼瞳中溅开。
那种钻心的疼痛感在脑海中苏醒,连带着回忆一并唤醒。
当她被同龄的人欺负的时候。
“废物!不服气就还手啊!没用的东西!败类!残渣!”
身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年幼的她蜷缩在地上,抱着头,将对身体的伤害降到最低。恍惚中,她看到了那名路过的白发少年,小女孩露出了笑,瞳眸亮了起来。
白发少年看着她,嫌恶地撇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男人拿着香烟,如同过去五条健一般,烫在五条悟的皮肤上。
对了,那个时候也是。
父亲将犯了错的她拖向这座小木屋时。
“不是、不是,我没有,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是他们、是他们欺负我……不要打我,父亲大人,不要打我……”
十岁的她脸上泪痕交错,害怕地全身发颤,挣扎着、哀求着,却丝毫没能撼动那个男人的心。他总是对她说,弱便是错,弱者才会制造麻烦。
“母亲大人……”她哭着看向母亲。
母亲捂着嘴,背过了哭泣的脸。
“哥哥……”她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那个少年身上。
白发少年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去。
男人拖着一把榔头,在地面上划过一道清晰的痕迹,重重敲在五条悟的脚趾骨上。
她曾一度非常讨厌医院。
因为真正可怕的,不是暴力的恐惧、也不是疼痛,而是用术式将她的伤治好,重新陷入新一轮的虐待。如同深渊,无尽的绝望。
而让这种绝望扩大到极致的,正是那名掌握了反转术式的白发少年。
少年治好她,随后转身离去,将她一个人丢弃在了那个屋子中。
这么多年,那些个逆着光的背影,一次次地离去,朝着光明离去,独留她一人在黑暗中。
——我果然很讨厌你。
靠在柱子上的五条悟狼狈不堪,白色的衬衫被鲜血染红,汗水浸湿了额前的刘海,顺着皮肤流入眼中。男人看见了五条凛音眼中的憎恨,嘴角仍是那抹弧度,永远地那般骄傲。
浅井正泽举起榔头,对准了五条悟的头。
一滴、两滴,不停有鲜血滴落在他的衣服上,却并没有疼痛感。
五条凛音跪在他的身前,鲜血从额角滴落,女孩缓缓倒下,靠在了他的胸前。
男人嘴角的那抹弧度僵在了脸上。
五条凛音的瞳孔有些涣散,脑海中闪回着一幅幅场景。
第二天,那些欺负她的同龄人带着满身伤,向她连连鞠躬说对不起。
怪诞的咒灵们每每在耳边聒噪,却从来不敢伤她分毫。
昏迷中醒过来的女孩,透过狭小的门缝,看到那个少年靠坐在门口,少年抬头凝望着飞雪,雪花已经在他的肩上落下厚厚一层。
最后定格在——
时常从木屋门外塞进来的、十分松散的、丑丑的饭团。
悟,说实话,我一直都搞不懂,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果然,是厌恶的吧。
那么,那流露出的一丝温柔,是怜悯吗。
不,真正搞不懂的,是我自己吧。
我对你到底是讨厌……
还是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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