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老总管的腰杆子挺得笔直,他一个眼神,那奏乐声又响了起来。
乔薇薇与这刚刚见了面的新郎官共同牵着大红色的绸花,在“一拜天地”的高喊声中拜了堂。
见到宋淮青之后,她心中那些疑惑不但没有被解开,反而还越来越多,可现在她开不了口,这也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在宋朗“礼成”的高呼声下,他们就算正是结为夫妻了。
宋淮青临时被推过来,全程都无任何多余的想法,只不过,就在老总管高喊礼成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他娶了一个妻子。
这一次,与前面的几次都不一样,他不是完全不知情,还昏迷在床,也不是知道但没有阻拦,他是自己过来与她拜了堂,成为了夫妻。
虽然听了老道士的话,可宋淮青还是没明白他这样做的用意。
在家乡,男女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受过更先进思想教育的宋淮青却始终不懈这一套。
他原本曾幻想过,自己的妻子会是什么模样,他与她在什么地方相遇、又怎么样成婚。
那时的他想着,就算他的妻子门第不好、出身不好、甚至是样貌不好都没关系,只要他们自有相爱,真心对待彼此,他们肯定就是最幸福的一对,而他一定也会努力做一个好丈夫。
结果命运弄人,他沦落到这般境地,不要说娶妻生子,他只不过是一个活过今天没有明天的人,他再也没想过娶妻生子这种平凡的事情,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他居然戏剧化的成亲了,跟一个可怜的姑娘。
有一瞬间,宋淮青竟生出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只可惜,他看不见这位姑娘的脸。
乔薇薇也发现了,发现宋淮青的眼睛有问题,他好像看不见。
奏乐和人声彻底停止,堂中不过几个宋家主家的人和仆从,没有吃喜酒的人,没有闹洞房的人,所以当一切静下来之后,那种诡异的安静就又回来了。
二夫人咬牙切齿的看着这偏离轨迹的一切,然后见宋淮青转身,吩咐了宋朗,就要带着新娘子回去了。
“夫人别气坏了身子,晚上再把新娘子要回来就是了。”刘山安慰。
前两次,这位大少爷不也是把新娘子给要走了么,他们都要回来了。
在刘山看来,这位大少爷此举不过是在对他们示威,不过这点示威他根本就不看在眼里,他已是个半只脚踏进棺材里面的死人了,再怎么挣扎都没有用的。
显然,二夫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她又重新冷静了下来。
她冷笑道:“病成那副模样,还是个瞎子,他还真能洞房不成么?”
刘山也跟着嘿嘿的笑。
*
却说这边,乔薇薇又掀开了自己的红盖头,她开口,因为长时间闭口不言,也没有水润喉,所以声音有些沙哑:“我可以把这个摘下来了吗?”
听闻这清甜却有些沙哑的声音,宋淮青一怔,那颗一直安静待在心口的心脏,不知怎么就开始快速的跳动了起来。
他转过头去,转来才惊觉自己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不管哪个方向都是一团黑色。
老总管看见乔薇薇的模样,不禁心生喜爱,这新娘子长得是真的漂亮,就算真的给少爷做少夫人也是很般配的,只可惜这二位相遇的方式不太美妙,大少爷也做不成一个真正的好丈夫。
他觉得有些可惜。
听她这么问,宋淮青道:“可以,摘下来走路方便一些。”
乔薇薇见宋淮青与她讲话了,就笑了,笑得很好看,她三两步走到宋淮青的身边,搀扶住了他的胳膊:“好。”
宋淮青被温软的身体轻轻触碰,有些不适,但是小新娘身上那股带着温度的淡香却并不令人讨厌。
朗伯赶紧伸手:“小……少夫人,我来就行了……”
说着,就想把乔薇薇给拉开。
宋淮青咳了两声,止了嗓子处的痒意,察觉到旁边的女孩在他胳膊上加重的力道,直接对宋朗道:“你在前面带路吧。”
那意思就很明显了,不用把她拉开。
朗伯有些奇怪的看了宋淮青一眼,也只能走在前面带路,祥顺始终一言不发的跟着主子的后面,还把俩人拜堂牵着的绸花给捧出来了。
宋淮青觉得乔薇薇是在害怕,所以才这样紧的抓着他。
不过这姑娘倒也奇怪,难道不是该更害怕他么?
一路无话,他们来到了宋淮青所住的院子,关上院门,这座雅致的小院好像自成一个世界,乔薇薇闻到了很重很重的药味。
她不禁抬头朝男人看去。
回到了自己的地盘,没了外面的眼线,他们总算可以开始说话了。
宋淮青将乔薇薇带去了偏厅一个通风的地方,祥顺很懂事的给她倒了一杯热水,然后就退下去了。
宋淮青收掉已经被咳出血的绢帕,然后对她道:“身体原因,我不太适合饮茶,所以这里只有水,请见谅。”
乔薇薇一边道没关系,一边一仰头,就把温热的水给咕咚灌了下去,然后还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用旁边的水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咕咚”一声灌了下去。
宋淮青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的起来。
虽没与前两个新娘拜堂,但临死前,他都见过她们,她们到了这里,不说是害怕得瑟瑟发抖,那肯定也是相当拘谨的,怎么这个小新娘,看着不像是在害怕呢。
乔薇薇看懂了他的神情,灌了两大杯水才终于开口说话了,她看出来了,二夫人为大少爷娶亲,根本就不是大少爷授意的,在这深宅大院里面,二夫人与宋淮青是对立的,所以她可以对宋淮青说。
所以她说:“进来宋家之前,有个丫鬟给我递了一杯水,但是那杯水里面有药,我没敢喝,我好久都没能喝上一口水了。”
宋淮青有些讶异,“你能瞧出来那水有问题?”
他知道二夫人会在这些新娘的身上动手脚,知道为确保拜堂顺利,防止这些可怜的姑娘发现不对而反抗,她会给她们喝药。
但他知道,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因为,早在这些新娘子喝药之前,她们的身体就已经发生了某种不可逆的变化,就像他的一样,救不了。
就是因为无法逆转,不知道二夫人究竟对这些可怜的姑娘用了什么办法,所以他没法救她们,只能说服她们与他合作,让他替她们报仇。
从他清醒后开始,那两个与他见过一面的姑娘,被送到他的面前时,药效还没有过去,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她们全都没发现那水里的猫腻,可是她却发现了。
宋淮青心中一动,“能否让我摸一下你的脉?”
乔薇薇听话的伸出了自己的胳膊。
那是很清晰的脉搏跳动,没有僵死,没有任何被禁咒侵染的痕迹。
宋淮青收回了手。
乔薇薇奇怪的问:“你知道他们会给我下药?”
宋淮青点点头,忍不住问:“除了那水,他们还对你做过什么没有?”
乔薇薇想了想,那必定是在她的衣服里面缝了符纸的事情了。
她道:“是有的。”
宋淮青一怔,然后放柔了声音。
“你不要害怕,我与他们并不是一伙的,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们还对你做了什么?”
如果真的做了什么,乔薇薇现在为何还是完好的?
乔薇薇却道:“公平起见,你已经问了我两个问题,现在该我问你了。”
宋淮青正色道:“可以。”
这姑娘似乎不简单的模样,说不定她真的知道一些有用的东西。
乔薇薇问:“二夫人把我带到这里来,到底是要做什么?”
宋淮青:“这个问题解释起来有些复杂,三两句话说不清,不过日后你会知道的。”
乔薇薇心道,果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于是她又问:“那我要一直待在这里了?”
“二夫人不会放你离开的。”宋淮青很肯定。
乔薇薇闻言,想了想这大而诡异的宅邸,没忍住,抓住了宋淮青的袖子。
“那我要住在你这里。”
她不想跟二夫人住到一起去,既然要留在这里,当然是住在这个院子里。
宋淮青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他不会让陌生人住进他的地方,若这个姑娘愿意,他自然会为她安排好住的地方。
于是他就要开口拒绝。
正在此时,一个疯疯癫癫又透漏着兴奋的声音由远及近——
“住住住,姑娘随便住,你住在哪里都行,你们已经拜堂成亲,合该住在一起!!”
乔薇薇闻声望去,看见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儿。
宋淮青皱眉反驳徐道长:“这不成体统,她还是个清白的姑娘。”
徐道长跳着脚儿的反驳:“说什么屁话,这么快就忘了你们已经拜堂成亲了?按理来说,今天可是你们的洞房花烛夜!”
徐道长见他那冷然的倔样,气得跳脚。
他刚才又回去算了一卦,千真万确,这姑娘就是这大少爷的贵人,是他唯一的生机,若是这样撒手把人放走,恐怕到死都再也寻不来这样难得的机会了!
徐道长一锤定音:“你们是夫妻,就该住在一起!”
宋淮青刚要反驳,徐道长眼疾口快,跳着脚的再次堵住他的嘴。
他是真着急,害怕这姑娘离开。
“你怎么磨磨唧唧的,宋淮青,你是不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