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青被乔薇薇一叫,才终于收回了目光,然后,他也怔住了。
那黑绿色的邪恶触手卷在巴掌大的小人儿身上,甚至因为对方太小太嫩,还从枝干抽出了嫩绿嫩绿的新芽。
乔薇薇的手腕、脚腕,很快就全都被嫩绿的芽尖给缠住了,腰上也被裹了一圈,只要它轻轻用力,乔薇薇整个人就能“腾”地一下飞起来。
乔薇薇没有安全感极了,抓着宋淮青的衣摆不松手。
宋淮青伸手去扯绕在乔薇薇身上的那些嫩芽,根本扯不动,那些嫩芽像是极其喜欢她一样,恨不得自己是长在了乔薇薇的身上。
宋淮青的太阳穴突突的跳,手指用力,直接掐断了嫩绿的芽。
嫩芽一阵抽搐,活像是真的被这么一掐就断了气,软趴趴的掉下去,慢慢从绿变黄,从黄变灰,死去了一样。
乔薇薇“呀”了一声,伸手去捞这说死就死的嫩芽,不确定的问:“它这……没事吧?”
宋淮青手指一撵,把它撵成了灰。
乔薇薇:“……”
这棵不知起源的古魔植现在是他的寄生物,被他掌控,所以这东西很能直接反映被他隐藏起来的情绪,所以……
宋淮青觉得这玩意儿坏了。
乔薇薇的手脚重得了自由,她又问起了隔壁那些修者讨论的问题:“你做什么了,他们要那样说你?”
宋淮青的手指给她抚平小小的衣摆,然后道:“松良告诉所有人,我勾结了魔族,在宗门弟子的体内放了引人入魔的毒,因此害得许多人在修炼中途走火入魔。”
“因犯下这种恶事,所以渡劫时经不住雷劫的拷问,直接咽了气。”
松良信任的那些宗门中人沆瀣一气,共同隐瞒了实情。
而那些被欺骗的蠢材,还真以为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殊不知,他们也早已沦为松良的掌中之物。
乔薇薇皱眉问:“那你做过吗?”
宋淮青盯了她的眼睛几秒,然后淡淡的说:“没坐做过。”
在差点被杀死之前,他根本不知道那么一回事。
当然,在这之前,修真界确实死了不少人,极天门死了六个七重天的修者,其余宗门林林总总,也有十多个,这种死亡原因都高度重合的事件,一看就是别人故意为之。
许多宗门的主事人或者长老都派人在调查,不过临到他死,也没查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直到松良将手中的剑刺向他的那一天,所有苦寻不得的证据全都摆在了宗门中人的面前,桩桩件件才都突然指向幕后主使,而这幕后主使就是他。
那时的松良早已先发制人的刺了他一剑,他本就敌不过修为在他之上的松良,因雷劫虚弱,又对自己的师尊全无防备,所以百口莫辩,只能任由那些人的污蔑的愤怒全都倾泻在自己的身上。
直至现在,他在修真界,应该也是一片骂名。
乔薇薇不满的鼓了股腮帮子:“太可恶了,那个老东西怎么会有证据,是他干的吧?”
宋淮青意味不明的笑了,也不知他在笑什么。
他与那些师门中人相处了几百年,最终他们建立起来的信任竟还不如一个只相遇了一个月的系统。
不过,他觉得,这谁又能想到呢,那可是松良,是极天门德高望重的门主,是仙盟的老前辈,是数不清的修者敬仰的人,没人相信他会做出那种事情。
这样果决的处死自己最亲爱的徒弟,也不过只会为他冠上一个大义灭亲的名声,让别人更敬佩他罢了。
宋淮青不需要吃人类的食物,乔薇薇吃不完一整碗面,她有点舍不得,但最后还是指使着宋淮青把剩下的面给了小客栈后墙的几只流浪狗。
慢慢的,天色黑了下来,站在客栈的三楼窗口,能看见小镇中心的空地上有人点起了篝火,听楼下门口几个大嗓门的客人和店小二的讨论,是有人要结婚了,这地的习俗很有意思,他们结婚的时候,男女是不拜堂的,新人在大家的围拢之下一起在篝火边跳舞,接受天上神明最直接纯粹的祝福。
所以黑夜,那片空地亮起了又大又旺盛的篝火,一身红衣的新娘惊艳亮相,镇子上的年轻人笑着闹着,端上美味的食物,端上香浓的甜酒,老人们抱着小孩,小孩子的手里拿着分发下来的糖果,红亮的火光照亮了大家的脸,歌声飘得很远很远。
乔薇薇站在门框上,被宋淮青掐死的小嫩芽再次不甘心的长了出来,把自己拧成麻花之后编织成了一个可以摇来摇去的秋千椅,乔薇薇可以坐在上面。
它还很听她的话,她叫它去哪它就去哪,get到了这个神奇的功能之后,乔薇薇就不许宋淮青掐死神奇的小嫩芽了,就连这东西又偷偷圈住她的脚踝,她都不计较了。
乔薇薇挂在窗框上荡来荡去,托腮看那群热闹的镇民围着新娘跳舞唱歌,想着要不是她才这么大点儿,别人也看不见她,她肯定要下楼去凑个热闹。
宋淮青这种热闹没兴趣,与其说是没兴趣,更应该说根本就没见过,修界没人结婚,只有道侣,那些一身白衣纤尘不染的尊者们不会手拉着手围着火跳舞。
他站在乔薇薇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一起看,正好看见那对穿着红衣的新人拥抱在一起接吻。
男子幸福的拥着自己的新娘,低头亲吻她柔软的唇,火光映着他们的眼睛,那其中的东西让他看不懂。
婚礼吸引了乔薇薇,也吸引了极天门那几个小弟子,就连有些刻薄娇气的小师妹也拒绝不了这样浪漫的婚礼,这些人就比乔薇薇和宋淮青直接多了,他们直接跑下去看热闹了。
婚礼上,篝火边,新娘子悄悄走到娘亲的身边,问她:“娘,姐姐怎么还不来?”
她的姐姐长得比她漂亮,前年嫁给了城里的有钱老爷,他们一早就说好了,等她结婚,姐姐一定会回来的,但是现在都晚上了,眼看着篝火晚会都要结束了,姐姐还是没来。
张大婶也觉得有些奇怪,以往女儿回家探亲,太阳落山前必定会到的,今天天都这样黑了,还是妹妹的大好日子,大女儿没理由拖到现在都不回来。
张大婶心里犯嘀咕,还有点止不住的担忧。
可是大女儿惯常走得那条路一直都很安全,随行的还有家丁,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张大山甩了甩头,让自己打起精神,不要乱想。
新娘子今天很忙,转头就被几个姑娘给拉走了,张大婶自己在那里坐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站起来,喊来了老头子,让他去镇子口迎一迎女儿。
老头子酒意正上头,听见老伴的话还有点不太高兴,但大姑娘今天确实蹊跷,没道理这么久了也没来,于是他放下酒,从一帮老伙计们的劝酒声中退出来,自己一个人晃晃悠悠的走到外面,走的时候,嘴里还哼着轻快的歌儿。
篝火边,美丽的新娘子热情的接待了修界那几个穿着不凡的客人,还请他们喝自己家里酿的甜酒。
几个乔装成普通人的宗门小年轻,除了最开始那有些冷傲的小师妹,嫌弃这里的杯子不干净,所以没有碰之外,其余人都喝了。
老头晃晃悠悠的走,一会儿咂咂嘴,觉得酒好喝,一会儿有点伤感,不舍得最小的女儿也这样出嫁了。
老头的思绪乱飘,但很快,他就在路的尽头看见了火光。
老头心中一震,抬头看去,脸上情不自禁先扯开了一个笑,本能就以为是大女儿终于到了。
他扬起手臂,刚想开口,又觉有什么不对,定睛一看,那些人影狼狈的奔逃着,哪像是回来参加婚礼的,倒更像是逃命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前面那队狼狈逃窜的马车确实是新娘的姐姐,也确实是逃命来的。
他们逃亡至此,原本的华丽马车早就坏掉,匆匆抛在了路边,随行的家丁折了两个,现在只有一匹马和一个大女儿了。
她的眼中还带着未消的惊恐,看见自己的父亲,面上也没有露出喜悦,反而是喊破了嗓子的对镇子口的老头道:“父亲,快逃,快让大家逃命!”
老头根本没反应过来,但他还是看见了大女儿身后,那追逐而来的黑衣人,他们有的带着兜帽,有的干脆就露出一把森森白骨,骷髅狞笑的时候发出一种渗人的嘎吱声,他们的白骨成爪,抓向拼命奔逃的姑娘,终于用尖利的指骨勾住了她的衣角。
老头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急迫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解救自己的女儿,但是他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不管怎么用力,都迈不动。
眼看着那白色的骷髅就要张着利齿咬在女人的肩膀,老头的身后忽然闪过剑光,然后一声剑击硬物的脆响,那骷髅亡灵的手臂直接被一身穿白衣的男人给砍了下来,他的大女儿堪堪从怪物的手下活了下来。
沐晨也没想到这里会出现这种奇怪的怪物,他们原本高高兴兴的坐在篝火旁跟镇民们一起喝酒,这些同伴中,他的修为是最高的,所以也是他最先察觉到了不对劲,那种气息冰寒入股,不似魔一样难闻,却也不像是山野精怪。
他有种不好的感觉,可是同伴正在兴头上,甚至闹着要去跳舞,根本不以为意。
魔族和妖怪,轻易都不会到普通人的地界来。
可是沐晨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拎着剑出来了。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是相当可靠的。
不过这次的怪物远要比他想的难对付,那股死灵之气就是从它们的身上冒出来的,距离近了,这股子死灵之气对他的影响也加重了。
沐晨的冷汗冒了出来,依照不敌,被身后一个亡灵偷袭,抓伤了肩膀,他疼得扭曲了一张脸,只觉那一块肉不但是疼,甚至像是被冰块给冻住了一样,还有一种逐渐坏死掉的无力。
他大口喘着气,趁着躲避的空隙发了信号弹。
火光在夜空中炸响那一瞬间,小镇通往外面的尽头,更多的人影正朝这里飞快移动。
几个修士看见沐晨的信号,有点懵的拎着剑赶了过来,但他们也根本用不着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面前的场景也同样让他们感到骇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