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薇薇沮丧的抱紧了靠在墙上的男人,拼命的想要往他的怀里钻,想要抱着他。
“宋淮青……”
“我害怕……”
乔薇薇的声音也有点低,她是真的害怕,一开始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伴,宋淮青刚好就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现在,她有点心疼这个人了。
她理解了梦境中,从枕头下摸出刀,红着眼睛捅向自己心脏的男人是何等的绝望了。
她怕他死。
似是听见了乔薇薇的声音,那阵阵低笑忽然停止,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沙哑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传来:“别怕,这只杯子是没毒的。”
乔薇薇心中一滞。
宋淮青闭了闭眼。
“她的杯子是我藏起来的,我想在她的杯上画幅画,给她一个惊喜。为了不让她提前发现,所以我擦掉了杯子下面的记号,把我的杯子拿给了她。”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晚,陈牧娟给他在杯子里倒了温水,他满心都是自己的小计划,所以拿到杯子,没有倒掉里面的水,直接盖严了盖子,擦掉了杯底的记号,想用自己的杯子顶替几天。
他把杯子送到了陈牧娟的手里,骗她那是自己找保姆倒的温水,还跟她说了晚安。
所有才有了后来那死寂冰凉的夜。
但是父亲却一直骗他,她是吃了安眠药才去世的。
因为宋煌必须得撒谎,宋煌一定在看见另一只杯子的时候就明白了,真相是,他母亲想杀了他。
怪不得,宋煌当年沉默了半天,让他扔掉这只杯子,他说既然已经丢了一个,那这个也没有必要留着了。
宋淮青终于理清了这错综复杂的关系。
乔薇薇却更加用力的抱紧了他,喊他的名字。
宋淮青终于察觉到了怀里的重量,这份温暖沉淀的重量仿佛将他从没有空气的真空重新拉回了人间。
宋淮青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麻,大脑也一阵一阵的疼,但是低下头,鼻间却有淡淡的发香。
宋淮青浑身紧绷着的神经陡然一松,卡在喉咙中的那股腥甜涌到嘴边,然后陷入了昏迷。
乔薇薇几乎要撑不住晕在她身上的大个子,扬声喊来了在外面急得团团转的陆医生。
陆医生检查了宋淮青的情况,叹了口气:“这是受刺激了啊。”
他差点就以为,宋淮青要越来越好了。
他马上就给宋淮青打了针,然后给他做了一些更细致的检查。
因为宋淮青情况特殊,所以必要的医疗器械宅子里都是长期备着的。
老管家趁这个时候将乔薇薇给叫走了。
身为常年待在宋煌身边的人,他是隐约察觉了一些蹊跷的,但他毕竟不是主人家,不能掺和这些事情。
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这笔烂账还是被翻了出来。
说到底当年的宋夫人也是个可怜人,都是固执的宋煌毁了人家一辈子。
但要说可怜,谁又能有他从小看到大的宋淮青可怜呢?
当初发现高振华找上他们的时候,他就觉出不对了,可是他没阻止,因为他阻止不了,以宋淮青那敏锐的直觉,他的疑心只会更大。
都是命。
“您别着急了,”陆医生也劝老管家,他苦笑着说,“其实已经比我想的好太多了。”
幸亏有乔小姐在啊,要不然面对高振华那样临死前还要拿着刀非要把宋淮青给一点点凌迟的魔鬼,他一个人怎么面对啊。
陆医生留在了宅子,要等到宋淮青醒了之后再离开。
乔薇薇整夜守在宋淮青的房间,她握着男人的手,生怕自己不留神,他会半夜醒来自己离开。
她甚至谨慎的检查了房中有没有藏刀。
药物的作用随着时间慢慢消失,所有人都忙碌了一整晚。
清晨时分,苍白的病人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侧头看去,自己的左胳膊被女孩紧紧抱在怀里,已经被压麻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中一片空洞,但是马上,却被一片漂亮的花田填满。
心中有事,所以乔薇薇这次睡得很浅,旁边人动了一下,她就睁开了眼睛。
男人伸手碰了碰她的侧脸,眼神还是有些涣散。
乔薇薇却在他的肩膀蹭了一下:“宋淮青,你还难过吗?”
溃烂的伤口不可以逃避,视而不见,要撕开表面的烂肉,洒上灼人的药粉,才可以结痂,痊愈。
宋淮青的手用上了力气,把身边的人抱到了怀里,然后将头埋在她的颈间。
半晌,乔薇薇才听到一声近乎错觉的轻叹。
“算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觉得自己真的要疯了。
这漫长一夜,他陷于地狱的轮回,几次想要放任自己下坠。
陈牧娟给了他一条命,可是也要杀了他,那他就将这条命还给她。
他们各不相欠,希望她来生自由,来生也不与他做母子。
可是下坠那一刻,有个人在一声一声的喊他,他好像放不下。
不知何时开始,他那已经濒临极限的神经早已被人在不知不觉中慢慢安抚着放松,以至于得知这样残忍的事实之后,那阵阵钝痛没有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很痛苦,但是他尚有一丝残存的理智。
所以他还是努力从漩涡中往上爬,睁开了双眼。
宋淮青想,冤有头债有主。
最该下地狱的是宋煌才对。
其实懂事之后,他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他没出生就好了。
陈牧娟对他很温柔,但是他知道,她总是发呆,那应该是不开心的。
可是他选择不了自己是不是要来到这个世界,降生那一刻,或许他就带着她的痛苦和宋煌的罪孽。
但那时候的他也不过是个只知道哭的婴儿罢了。
如果他宋淮青真的还欠着陈牧娟的债。
那就等他死掉之后,再还吧。
他的手边还有能抓住的温度,还有人需要他。
所以,他现在,好像还想活。
想继续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