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艰难地维持着意识。
这下她大概得完了。
没想到没有死在咒灵的战斗中,而是死在人类手上。
不行,她得拟态硝子发动反转术式。
但是……身体好沉重,咒力用不出来,那把刀肯定有什么扰乱咒力的特质。
她该不会也死在同一把兵器下吧……
式守更纱的思绪越来越迟缓,失血使她眼前发黑。
咣。
伏黑甚尔抬手挡下了什么的攻击——
是被操纵的咒灵。
满脸血的夏油杰缓缓站起来。
他痛苦地粗喘着气,无数咒灵从他手中倾巢而出,似乎立刻把伏黑甚尔淹没。
“哦,被揍成这样还能站起来,咒术师还真是顽强的生物啊。”伏黑甚尔嘲弄的说。“我应该打断了你六、七根肋骨吧,怎么还醒着呢。”
“……放开她。”夏油杰摇摇晃晃的,神情一片空白。
“这件事跟她无关。”
“小子,你这不是求人的态度吧。”
伏黑甚尔冰冷的刀刃抵在她的脖子上,似乎只要轻轻的压,就能像切豆腐一样划开她的脖子。
他回头看夏油杰,语气老练又嘲笑,“她是你重要的人?”
“……只是一个后辈而已。”
“那我把刀按下去也没所谓喽?”
夏油傑的手背用力得泛起青筋。
她天真又弱小,烦人得要命,还是替代他挚友的家伙。
但这绝对不是她应该得到的结局。
那个比任何人都要努力,会对他笑着说“打起精神”。
那个用薄荷的气味驱走咒灵的味道的她。
濒死却让她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身下的血液染红了高专的泥土。
“……快……逃……”
她的嘴唇微动,然后在血泊中闭上了眼睛。
夏油杰的身体重重地震了一下。
——明明才刚熟稔了一点。
——明明他的身边已经只剩下她了。
他的咒力慢慢染上了疯狂。
那一刻,他就像再次看到好友死去的景象。
还有盘星教的人围着天内理子的尸体庆祝的令人作呕的笑容。
那些画面突然就重叠了。
不。
不能再有人这样死在他面前了。
脑里像有一根被扯到极限的弦,发出濒临崩断的尖叫声。
夏油杰用尽一切意志才保持冷静,“……你想要什么?”
他的眼神混浊得可怕。
空气中被他操纵的咒灵发出凄厉无比的怒吼。
就像代替不能叫喊的他。
“看吧,像这样诚实一点多好。”伏黑甚尔摊手笑道,“你让你的咒灵跟踪我一段时间了吧——我不想天天被人盯住,很烦人。立下束缚吧,不要再来找我麻烦。”
“……”
这是要他放弃给悟复仇的意思吧。
夏油杰憎恨无比的看着他。
但他最厌恶的还是自己,他本来不应该去复仇的——
哪怕他的内心给自己找了正当的理由,那根本没有意义。
是他动摇了,因为悟的死亡。
所以她才会倒在鲜血中。
“快点决定啊。”伏黑甚尔似笑非笑的低头看她一眼,她的胸口还在不断涌血,“不然哪怕我不动手,她也死定了。”
“……先放开她,打输的人是我吧。”他用極度阴暗的眼神看過去。
“哈,知道为什么不杀你吗?”
伏黑甚尔快意的笑起来。“因为你的身体还能用来装咒灵,就到死为止都替我们这些猴子服务吧。”
然后——
哒。
那根弦在脑中断掉了。
“你,有家人吧——妻子、女儿、和儿子。”夏油杰突然说。
“哈?你想说什么?”伏黑甚尔一脸不在乎,眼神却冷了下来。
“确实是一家面目可憎的猴子啊。”
我到底在说什么呢——夏油杰想。
他的胸膛仍然在起伏,脑子卻可怕的平静和空白,只有言语不断吐出口,“我在你家留下咒灵了,她或者我死的一刻,也是你家的猴子死的时候。”
夏油杰的思考前所未有的飞速运转。
他必须在这里保下两人,不能让悟的悲剧重演。
“少唬弄我了,要是你手上有这种好牌早就打出来了吧,根本不会等到现在。”伏黑甚尔满不在乎的笑了。
“那要赌吗?”夏油杰此刻冷硬到不像他自己,居然能把同伴的性命放在赌桌上,“我看了你的生活几天,你是一个赌运烂到不行的赌徒吧。”
“……”
伏黑甚尔似乎在衡量。
夏油杰厌恶又冷眼看着他。
就是眼前这个没有任何咒力的人——杀了悟,杀了天内,重伤了她。
他摆出一张满不在乎的脸,享受着咒术师们拼上性命辛苦维护的和平。
——凭什么?
——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天天拼命战斗?
为了谁?
为眼前这种人吗?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一道充满诅咒的声音在尖叫。
那道本来被式守更纱压下的声音。
“这次就先放过你们。”
过了一会,伏黑甚尔扯了扯嘴角,“等我处理了那些咒灵,然后就是你们了。”
猴子。
宛如刻进脑中的称号。
直到伏黑甚尔远去,夏油杰的双眼仍然放空回荡着这两个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