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很快来到首领室, 脱下帽子行礼：“首领。”

“中也，你这次的任务完成得很好。”森鸥外一脸赞扬，又向中原中也了解任务中的部分重要细节, 以及后续安排。

中原中也逐一作出细致的回答, 神态认真严谨。

森鸥外终止问询，满意点头：“中也君, 这一个月辛苦你了。你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

中原中也摇头，“没有, 首领。”

每次任务结束, 港口Mafia都会在月工资之外提供分外丰厚的奖金，足够满足人的所有物欲。他没有其它想要的。

真要说的话，中原中也更想要升职，最好能升到比太宰治更高的职位。港口Mafia内部等级森严, 上级对下级有命令权和压制力, 每次太宰治都会以自己更高的职位来压他。

偏偏首领将他和太宰治组成搭档, 他不得不经常和太宰治出任务，被太宰治压制和戏耍。

中原中也在心里咬牙切齿, 眼中燃起熊熊烈火：‘等着吧，青花鱼。我一定要比你更快升到干部, 到时候……’

如果森鸥外知道中原中也心里的想法，一定会很欣慰：老师说得没错, 钻石之间相互打磨才能更璀璨。中也君现在多有干劲。

不过, 即使他不会读心术，也能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相处看出来，将他们两人放在一起是一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不只是因为, 太宰治的无效化异能力, 是中原中也解放污浊状态后的安全绳；更重要的是, 他们性格上的互相打磨。

太宰治聪明却没干劲，其他人不敢说什么，但是对待工作极度认真的中原中也每次都看不惯，恼怒地到处抓溜号的太宰治回来工作。

哪怕由于太宰治的高智力，中原中也常常失败，但总有成功的时候。数据显示，搭档之后，太宰治的工作效率至少提高了5%，真是一个了不得的数字。

消极的太宰治，在中原中也面前，也常常显露出少年人的活力来。

中原中也热烈率直，武力强大，但是从前身处擂钵街，没有上过学，不了解庞大组织运作的模式，不懂与其它组织、商人、政府打交道的规则和弯弯绕绕。

港口Mafia的很多工作，不是只靠武力强推就可以。和太宰治在一起，中原中也可以耳闻目睹太宰治处理复杂事件的方法，知道什么是谋定后动、如何“谋”，在潜移默化中学习。

甚至比他工作之外上的那所有培训课的效果都要好。

没错，中原中也在当上一定职位后，为了弥补知识和视野上的空缺，在森鸥外的安排下，下班后参加培训班，学习经过外聘老师浓缩过后精英课程，包括但不限于：世界地理、国际政治、商务礼仪、谈判博弈、项目管理等等。

港口Mafia首领之下的最高职位，是五大干部，分别统管组织不同条线的事务，具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且能代表港口Mafia与政府、合作伙伴（包括财阀和商人）、其它黑夜组织进行交涉和谈判。

如果他不想只做一个中基层的纯武斗派，有当上干部的野心，就需要补充那些知识。

中原中也一直坚持下来了，幸而他的学习能力和领悟力都不错。

（就是被太宰治嘲笑了足足半年“文盲小矮子”，直到太宰治自己厌倦。）

也就是在恶补了种种知识后，中原中也反思过去，隐约知道“羊”过去在运作和管理上的失败，以及他最后为何会被“羊”背叛。

“中也，你知道擂钵街近来出名的‘双子’吗？”森鸥外问道。

“有听到关于他们的传言。”中原中也恭敬答道。

“双子”近几天动静很大，连忙碌在任务中的他，也听到了风声。甫一听闻是一对15岁左右的少年，目标是保护擂钵街所有孤儿、禁止涉及未成年的一切恶行，中原中也就情不自禁地留心。

中原中也，也可以算是擂钵街出来的孤儿。

在年纪尚小、失去记忆一个人流浪时，被 “羊”——一个全由孤儿组成、互相抱团取暖的小组织——收留。在发掘出自己的重力异能力后，他便自觉承担起保护“羊”、为“羊”获取充足生存物资的责任。

仅是这样，那时的他便感到了不容易。

为了争夺这么多人所需的物资，有时不得不与其它组织团伙敌对，而“羊”的成员又全都是没有多少战斗力的未成年，那些组织对付不了中原中也，转头就会盯上“羊”的成员。

而“羊”的成员们也有各自的心思。哪怕他三令五申，依然有人会去主动偷窃其它组织团伙的货物，与它们起争端。

忙于解决这些事，甚至还被“羊”埋怨。哪怕中原中也在擂钵街无组织能敌，也感到一分心累。

现在，“双子”的目标比中原中也当年还要宏大。学习、历练后的中原中也，更知道要在擂钵街达成这个目标，要走过多少困难和挑战。

“双子”要组建一个更为庞大的“羊”吗？

近几天的消息，他知道“双子”实力强大，成功用武力压制住了当地的组织团伙。

但是，困难不只来自于外部的敌人，还会来自于所保护的对象本身——孤儿们的不信任、不理解、不听从、不自知地破坏。

被自己保护的人质疑、反对、指责甚至背叛，最可怕的地方在于，会动摇、甚至摧毁人心中的信念。

“双子”只有两个人，怎么保护得过来整个擂钵街的孤儿？怎么应对孤儿们可能有的反对？怎么应对孤儿们主动破坏好不容易创下的局面——比如为了生存，仗着有双子撑腰，铤而走险去挑衅那些组织团伙、争夺物资？

中原中也心情复杂，他想不到双子要怎样解决。

但是，哪怕知道困难有多大，中原中也还是从心底里，希望双子能成功。因为他知道，孤儿在擂钵街挣扎求生要面对多少豺狼虎豹，生活有多么艰难。

“我收到一份针对‘双子’的联合悬赏，发布悬赏的组织点名想请你出马。”森鸥外将纸张倒转过来放到桌面上，右手四指按在纸张顶端，将纸张推向中原中也的方向。

中原中也心一紧，上前拿起纸张，快速阅读。

第一眼看悬赏金额，这个价格对于港口Mafia来说不算高。中原中也心下微松。

其次看悬赏组织，基本上擂钵街有名有姓的组织，差不多都在上面了。

这份悬赏挂黑市时，是不会透露发出悬赏的组织名单的，以防万一事败，被“双子”顺藤摸瓜找上门。

但这些组织要与港口Mafia交涉请出重力使，添上名单，一方面是想请港口Mafia看在这么多组织的情面和未来友好关系上，多加考虑；二来，也是认为港口Mafia不可能与“双子”有关系，出卖它们。

“中也，你对这份悬赏有什么想法？我尊重你的意见。” 森鸥外脸上带笑，似乎十分轻松开明。

中原中也将纸张放回首领办公桌，抬头看一眼森鸥外，沉默片刻，恭敬地垂下头道：“听从首领的命令。”嗓音微涩。

森鸥外明白了中原中也对“双子”的态度，也确认了中原中也对港口Mafia的忠心。

既然如此，就不必再试探。他当然不会为了区区小钱，让中原中也对港口Mafia生出一丝不满。

“嚓嚓，啪”纸张被揉捏后扔进垃圾桶的声音。

中原中也抬头，发现原本放在桌上的纸张不见踪影，废纸篓里则多了一团废纸。

“我不会接受这个悬赏。”森鸥外和颜悦色，“‘双子’并没有与港口Mafia为敌，他们的梦想虽然天真，却让人赞叹，我想看看他们能否成功。即使他们失败，我也想招揽他们进港口Mafia。”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眼神动容。

森鸥外与中原中也聊了聊另一个任务的后续安排，便让中原中也回去工作。

看着中原中也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森鸥外暗红色的眼眸幽深。

作为首领，他需要随时掌握重要成员的态度和忠诚，而不是妄谈“信任”。

“信任”，是最不值得信任的东西。

中原中也，已经渐渐成为港口Mafia的一张王牌。但他最初愿意加入，是因为太宰治的设计，而不是完全自愿，现在也才加入一年多。

中原中也对港口Mafia的感情和忠诚到底有多深，森鸥外需要持续观望，不时试探。

——比如，面对自己共情的“双子”，和港口Mafia的利益，中原中也会怎么选？

中原中也的表现让森鸥外满意。

森鸥外随手拨出通信，命令拒绝联合悬赏，让情报部门持续关注“双子”后续情况。

森鸥外对中原中也说的“想看看他们能否成功”、“想招揽他们进组织”都是真的。擂钵街是横滨的一块疮疤，如果有人能让那里“干净”一点，对横滨而言是好事。

招揽的想法更是真得不能再真。可惜太宰治闹罢工。

森鸥外幽幽叹了一口气。

当初就是太宰治成功设计中原中也加入港口Mafia的。“双子”与当年的中原中也，一样的年龄，一样的天真，类似的目标，类似的困难……

森鸥外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还有眼下的黑眼圈，召唤出爱丽丝一顿假意哭诉。

……

浅野空是不是像中原中也猜测的，要组建一个更为庞大的“羊”？

擂钵街不少组织和孤儿，也都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