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人头部浸没在水中,身体软绵绵地顺着水流飘动,没有丝毫挣扎的动作,怕不是已经严重溺水到失去知觉。
那还未长开的身形比例,纤细的四肢、瘦弱的肩膀,分明还是个未成年!
浅野空心中一急,跳进水里,在暗中发动的水遁术帮助下,向着那人的方向急速游去,靠近后第一时间从背后抱住那人的肩膀,让他的头部露出水面,一边往河岸游。
将溺水的少年拖上岸,放平在地面上,浅野空单膝跪在旁边,双手离开少年双肩,刚抬头便愣住:
是那个绷带少年?
他脸上、手上的洁白绷带已被河水浸透,沾着细碎的河沙,松松垮垮地缠在身上。不知在水里淹了多久,少年双眼紧闭,呼吸清浅似有还无,没有一点动作。
没时间了,快想想急救的办法。
怎么办,我还没遇见过溺水的人啊,是不是要先把肚子里的水挤压出来?还是要人工呼吸?
浅野空双手无处安放地垂着,带着点慌乱地在脑中搜刮溺水急救的步骤。
一个年轻生命随时可能在眼前消逝的压力,让浅野空大脑不断升温。懵然间,居然真的从脑海深处不知哪个犄角旮旯找到了信息——
第一步,清理口鼻堵塞呼吸的淤泥杂草等异物,为他恢复呼吸。
第二步,解开压迫胸口的领口,胸外按压挤出腹部积水。
第三步,关注失温风险,为他换上干衣服、注意保暖。[1]
‘第一步和第二步可以同时做!’
浅野空双手伸出,一手来到领口的领带处,一手来到脸侧正要捏开少年的下颚,手指刚刚触碰到少年冰凉的脸部皮肤——
唰!少年睁开眼睛,像整蛊道具弹出的玩偶般突然坐起,残留着稚气的圆脸在浅野空眼前急剧放大,占满了浅野空的全部视野。他微卷的头发几乎碰上浅野空的刘海。
太突然了,太近了。
浅野空心跳骤然吓得漏了一拍,整个人像只呆住的兔子般僵在原地,伸出的手也忘记收回来。原本捏住下颚的手,下滑到少年颈侧,另一手捏着倏忽间解开的领带,抵着少年并不健硕的胸膛。
“咳!”少年侧头呛咳出几口河水,看了浅野一眼,有气无力地垂下头。湿漉漉的卷曲刘海遮住了表情,声音轻飘:“啊啦,真不走运。”
‘入水又失败了。’
太宰治脸上满是倦怠,河水一滴滴顺着头发往脸上流淌,也没有抬手擦。其中一滴流经纤长的睫毛,挂在睫毛尖端末梢上慢慢膨胀,直到睫毛支撑不住水滴的重力,水滴才依依不舍地坠落地面。
‘生存的价值……到底是什么呢?’
这段时间,响应港口Mafia首领森鸥外的计划,太宰治辗转数个行动队,连根拔起一个又一个贪婪又愚蠢的组织。
看遍了对金钱、对权力、对色-欲,无止境的欲望,无所不为的贪婪,无底线的暴力。
那些面带笑容的背叛,相互猜疑的算计、反复无常的人心,每一天都在上演。
敏感而聪明的太宰治,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和真切。
这是最千篇一律、愚蠢、可笑、无聊,又落不了幕的戏剧。
‘真的……好无聊啊。’
为什么呢?
太宰治对自己的心情感到疑惑。
明明他就是为了近距离触摸这些□□裸的本能和欲望,触摸人类的本质,才加入Mafia。
但是……真的好无聊。
比起寂静无声地拥抱一切的鹤见川水底,这个氧化的世界……是一个噩梦。
……
浅野空反应过来后闪电般收回双手,现在正担忧地注视着垂着头动也不动的少年。
少年脸色一片失温后的青白,过于宽大的黑大衣裹在他身上,湿漉漉地滴着水。整个人被包裹在一股黏腻浓稠的冰冷潮气中,像一只被水淋湿的瘦骨嶙峋的黑猫。
“你感觉怎么样,能走吗?你要赶快换上干衣服。”
少年没有说话,一阵风吹来,猛地打了个喷嚏,青白的指尖不易察觉地微微发抖。
横滨11月底的空气浸透着凉意。这里是鹤见川入海口附近,河边的风很大,扑在浑身湿透的人身上时更是冷入心尖。
‘糟糕!他都说不出话了,要赶紧让他暖和起来。’
“你需要保暖。”浅野空努力用真诚的声音和眼神传递自己的无害,“我家在附近,我带你回去换身干衣服。不用担心,我不会做坏事。”
等了两秒,没有见少年表露抗拒的神态和动作,浅野空转身抓住他的双臂往肩上一带,一把将少年背起来,向着铁皮房奔去。
一边以在普通人范畴内极快的速度奔跑,一边暗暗调动查克拉,使身体温度升高,让四肢冰凉的少年暂时先暖暖。
太宰治后背是凉冰冰的湿布料,胸前暖乎乎的热源被衬托得更为温暖。
又一阵大风吹来,寒风侵肌。浅野空感觉肩头窸窣两下,少年肉乎乎的脸蛋靠着他的肩头动了动,双臂收紧了微不可察的一寸。
浅野空一路跑进擂钵街,进到铁皮房内,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旧木床前,将被子推耸到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少年放到床上。帮少年脱下沾水后死沉的黑大衣,搭在旁边的椅背上,转身走向屋子角落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
太宰治坐在床上探究地看着屋内。十来平的空间并不大,家具更是少得可怜,只有一床、一桌、一椅、一柜、一木桶,没有水电、没有洗浴、没有厕所。唯一可取的是房间整洁干净。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东西太少,想乱也乱不起来。
太宰治难以理解地皱起眉。
如果浅野空是擂钵街无依无靠的贫弱少年,那还算正常,甚至是不错的水平。但他明明拥有过人的能力,居然甘愿住得这么简陋……
如果浅野空知道太宰治的疑问,他会很自然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