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一一七章(1 / 2)

谎言之诚 楚寒衣青 13275 字 2022-12-05

“傻逼!”

以蒋婕为首的同学们脱口骂他。

傻逼。

同样的字眼出现在我的心中。我并没有什么感动,一个不需要别人拯救的人,当然不会因为有人突然出现要救他而产生什么感动之情。

我内心产生了一些计划被干扰烦躁,尽管我也未必会实施这个计划。

归根究底,我的烦躁恐怕源自于这个人救人背后的动机。

人是利益主义者,人不会违背自己的利益而行动。

我和他非亲非故,他突然跑出来打断这次暴力行动,只能是因为他天生就是个“正义使者”,“救人”能给他以满足感,能给他居高临下怜悯同类的机会。

他获得了极大的成就感。

而这种建立在我的脆弱和无助上的成就感,自然没什么值得高兴与感动之处。何况他这次阻止了又有什么用?他只是这里的过客,而留下来的我,只会成为蒋婕反复报复的对象。

他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太阳带来的黑纱从他脸上撤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

很年轻。

脸上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左侧的脸颊上还有些没消褪的红痕。

不是被揍了的痕迹,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睡出来的压痕。

还叫我们“小朋友”,并且没有表露出要报警或者告老师找家长的意思,这种“非社会大人”的处理方式,昭示着他的身份。

路过的大学生?

路过的,刚刚还在课堂上睡觉的大学生?

我揣度着这个人的身份,而蒋婕他们则没有这种耐心,在呼和着让这个人而对方并不听从之后,蒋婕他们,立刻对这个人动手了。

结局有些出人意料,也不算太出人意料吧。

敢介入混混学生的打架现场,他手上肯定有两把刷子。刷子比我想象得大,他三下五除二,就处理掉了蒋婕一群人,动作非常干脆利落。

从身手上看,像是受过军事训练。

莫非他是军校、警校的大学生?

但琴市并没有警校,现在也并非刚开学军训时期,不会有军队里的人过来当教官且游荡至此的可能性,我发现我刚才的推理不够缜密,他的身份恐怕还存在疑点。

但他是谁,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在他和蒋婕等人纠缠的时候,我起身离开。

走的时候好像听到他在背后叫我。

又是“小朋友”。

我稍感厌烦,没有停下,既然做不出感激涕零的模样填满他正义的成就感,早点走,说不定能让他没有那么郁闷。

但我并没有回家。

我来到了班级外,站在门窗前,朝教室里看了一眼。

摆在教室后边的饮水机不见了,连桶,带着机子,都不见了。

看来学校老师已经发现了问题,否则,不会连机子都不见。

我正想着,忽然听见旁边传来声音。

“你在看什么?”

我转过头。是他。那个突然出现,跑来“救”我的人,追到这里,是一定要从我嘴里听见感谢吗?

心中的厌烦又加重了一点,我沉默不语,希望他看在我不说话的份上早点感觉无趣而离开。然而他站到了我身旁。

他刚刚运动过,颈上带着一层薄汗,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我甚至闻到了汗液的淡淡咸味。正当我想要拉开距离的时候,我听见他说:

“原来你在看教室里消失的饮水机。”

“所以,”他说,“你知道有人在水里投毒啊。”

“……”

我依然没有说话,这次的沉默里,多少带了一丝震惊。

他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的目光在室内扫了两下,不怎么认真,目光更没有看向我,但似乎明白我心中的疑惑,说出的话一针见血:

“我刚才研究过你们学校,你们学校高一高二年段周末不用补课,你身上没有背书包袋子,也不像是来这里参加兴趣班的,特意跑到了班级门口但不进去,显然也不是过来拿遗漏在班级的东西的。最重要的是,站在你这个位置,从你的视角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空了的饮水机位置……所以,我得出了上述结论。这样说,解答了你的基础疑惑了吗?”

“……”

他始终没有提我以为会有的“道谢”。

我第一次正眼看他。

“同学,还不愿意说话吗?”他又说,还是有点吊儿郎当的样子,“你这样子会让人以为你是哑巴的。”

这句话我并不怎么反感,可能是因为他语气里带着自来熟式的调侃,不是恶意的嘲讽,而是朋友间的玩笑。

和一个刚刚见面没有五分钟,对方话都不回你一句的人成为朋友。

真是搞笑。

我想着,还是开口,因为我也有疑惑。

“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他问,脸上似乎带着猫逗老鼠的意趣。

我和他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地逆转。

刚刚他找我,现在我问他。

“投毒。”我补充,“没有这个先决条件,你什么都推测不出。”

“这点倒是很简单。”他说,“你们学校的老师发现异常,扛着饮水机去警局报案了。说了这么多,也该自我介绍一下了——”

他向我伸出手。

长长的手指,指甲修得短短的,指腹带着茧,是训练后留下的茧。我看见他指关节处有点破皮,应该是刚才打人留下的伤痕吧。

“纪询,警察,负责侦办琴大附中投毒案。”

“……”

“怎么又不说话了?”他困扰似地叹气,“和你交流有点费劲啊周同学,你们都高二了,应该明白公民有配合警方调查的义务吧?”

“骗人。”我冷淡说。我认识了他的聪明,他却以为我是傻子?

“我骗你什么了?”

“你不是警察。”

“看来还是得给你看看我的警官证……”

“你没有警官证,也不用去学校后巷做假证的店做一本五块钱的拿给我看,假扮人民警察犯法。学校的老师更不可能在事情还未明朗且没有闹出大乱子前主动报警,把事情弄到人尽皆知风雨满城。他们要维护学校的名誉。所以他们先行保留证据——拿走矿泉水桶和机器。他们应该拿着矿泉水桶中残留的液体去实验室检验;附中没有做毒理的实验室,他们也许——不,一定。他们一定拿到琴大去检查了。你是在琴大知道这件事的。”

我一口气说完。我好久没有说这么一长串话了。

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惊讶。

不过他立刻说:“周同学,你的分析有点道理,不过你要不要再思考一下:如果我不是警察,没看过学生的资料,我是怎么在一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你的名字的?”

“……”我稍微卡壳。

我心里明白,他决不是警察,但确实,他是怎么知道‘周召南’的?

这个疑惑在我不经意低头的时候得到了解答。

挂在我胸口上的学生卡不见了,应该是在刚才被蒋婕等人追打的时候掉落的,而后被——

“行了,告诉你吧,我捡到了你的学生卡。”

他的声音突然响起来,他看见了我的动作,所以抢在我的思维前把结果揭露。他的脑子确实转得很快。

伴着他的声音,一样东西从前方抛来,我接住,是我的学生卡。

卡上证件照正对着我的脸。

黑沉沉的头发盖住我的半张脸,遮住我的一双眼。

但是那双阴沉眼睛的目光,就算是厚厚的头发也遮不干净,我能感觉到这双眼睛,正藏在头发底下窥视着我心中的野兽。

我厌恶这张学生卡上的一切。

我将其正面朝下,重新别回衣领。

这时候,他已经用一张公交卡打开了教室的门,我说过,教室的门很简单,一张塑料卡片就能轻易撬开。他拿出公交卡的时候,我瞟了一眼,是首都的卡。

我还是觉得他是大学生,莫非他在首都上学?

但依然有解释不通之处,在首都上学的大学生,怎么会在上课的时间里跑来琴市?

他开了教室的门,走了进去,站在讲台的位置,微微屈膝到和桌子差不多高,再眯着眼睛看桌面。而后他指出两张桌子。

第一排第三张桌子。

第六排第四张桌子。

他问:“这两张桌子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