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坦然率真的对白,叫旁人听了,都忍不住会心一笑,“哪有这样自夸的?”
与简单纯粹之人相处,就是会心生愉悦,全身放松。
付氏大抵知道薄时衍为何如此了,善良柔软的小姑娘,一颗赤子之心,不遮不掩,乖巧老实。
他需要的,从不是巧舌善言的解语花。
在付氏看来,倒是各有各的好,汤幼宁这种,无疑是最省心的,能叫人心里发软。
儿孙自有儿孙福,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她操心太过,容易跟儿子离心。
而且,很多强求都是源于太过贪心,什么都想要。
付氏很快就想开了,二子从离家那时起,就注定不受父母操控。
他们远在南尧,也没想操控他,只希望身边有个知冷热的人帮忙照顾着。
现在人选有了,应煊自己欢喜就成。
夏氏姐妹俩,在后头眼看着付氏对汤幼宁态度上的转变,心里酸溜溜的。
“姨母就是太好说话了……”夏明曼噘嘴嘀咕。
“是因为二表兄坚持要选她。”夏明纯看得明白,姨母不过是顺着二表哥罢了。
夏明曼心里不服气:“她除了模样漂亮,哪点比我们好了?不也是笨笨的?”
那些名门闺秀,心思剔透,个个聪明会说话,才是大户人家的主母人选。
在夏明曼看来,汤幼宁是行大运才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有人喜欢,自然样样都好,”夏明纯斜她一眼,道:“如同你幼时养的小野猫,那么丑你都当宝贝。”
“嗯?”夏明曼不太高兴:“姐姐何故又贬低我的小猫?它哪里丑了!”
“说这些有什么用,”夏明纯不再看汤幼宁,她开始为自己苦恼:“娘亲来信说,想托姨母在京城给我们选夫家。”
做不成薄家的儿媳,她们还是姨表亲,有德容夫人出面,在京城可挑选的人家,比南尧好多了。
南尧就那么几个大户,其中虞家已经几乎没了往来,剩下的,全都比不上。
夏明曼听姐姐这么一说,跟着郁闷起来:“那我们怎么办呢?”
她对未来,完全没有想法,都是娘亲怎么说她就怎么做。
夏明纯叹气道:“我们应该求菩萨保佑,也撞大运才好呢……”
人家汤幼宁运气好,遇到了二表哥,府里人事简单,管家治理有方,不知道多省心。
其他府上可就复杂多了,那些姨娘承过宠,有了庶子,哪个是安分的?
即便不为自己,为了孩子,她们也要奋起争夺,掐尖攀比。
男子三妻四妾,后院人多,注定不平静,她们可不是摆设。
夏明曼怕自己没能力在京城扎根,“她们心眼多,这里离我们娘家太远了……”
真的要留下来么?
思来想去,京城还有谁比得上摄政王府?
且不说权势富贵,表兄的容貌能力无可挑剔,还有自家姨母帮着……
“都怪这个汤娘子!”夏明曼咬牙切齿。
“你收敛一点。”夏明纯轻拍她一下。
这么直愣愣的甩眼色,当旁人是瞎子么?
姐妹二人落后一截距离,在小声嘀咕中,登上阶梯来到白马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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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先去正殿上香,把供品摆上桌,叩拜完一轮之后,才对小沙弥提出来意。
付氏要请一尊菩萨回去,需要诵经请神等仪式。
小沙弥在前头引路,带着他们去了佛堂,人手一个蒲团,排排跪坐,听着周围一圈大师的木鱼声。
香客须得拿出诚意来,才能把菩萨给请回去。
禅师诵经的过程耗时不短,付氏寻思这几个小娘子年纪太小,怕是坐不住。
索性发话,让薄镜城带着她们去后山赏梅。
汤幼宁已经十八岁了,付氏把她留下,跟着定定性子。
她是没所谓,来过一次,已经赏过梅林盛景了,玩心并不重。
薄镜城便带着五岁小闺女和两个小表妹一道退了出去,余下付氏与汤幼宁,听着声声木鱼。
然后……
不到半个时辰,汤幼宁就伴随着富有韵律的声音,小脑袋一点一点,眼睛都睁不开了。
大清早起来坐马车,登山时候爬了台阶,喝过茶水这么一跪坐,安静中阵阵催眠,实在捱不住了。
付氏无奈失笑,伸手一推她,道:“你也出去赏梅吧,待会儿用了斋饭,再去厢房稍作歇息。”
汤幼宁被推醒了,两眼茫然:“啊?”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打瞌睡被逮个正着,不由涨红了脸蛋。
就跟学堂里不专心被夫子逮着一般局促,“夫人,我错了……”
小姑娘面如芙蓉,娇俏可人,付氏看了都不忍苛责。
“去吧。”她把人赶出去玩儿。
瞧着十八岁,实际跟十五岁没两样,也是个拘不住的。
汤幼宁只能从佛堂退了出来,循着小道去后山寻找薄镜城几人。
还是那片宽阔的梅林,繁花似锦,簇拥如织。
汤幼宁是好动的性子,一出来就不瞌睡了,嘴里小声道:“方才我犯困了,等会儿给菩萨多嗑个头,给祂赔罪。”
湘巧让她别往心里去,菩萨是极为宽容仁慈的,不会计较这等小事儿。
进入梅林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座小亭子,里头已有人在。
湘巧收了声,没再继续说话,与十澜一左一右,准备带着汤幼宁避开此处。
亭子里那人却是相识的,出声打了招呼:“汤娘子。”
隔着一小段距离,汤幼宁也认出对方,“是虞郎君。”
虞蘅风此人,许久不曾遇到过了,上一次接触,还是因为买卖一幅画。
后来,那画被薄时衍用五百两给‘强买’了回去。
虞蘅风极为惋惜,没能得到那一抹鲜艳明媚的色彩。
这会儿上前询问道:“汤娘子怎会在此?”
汤幼宁慢吞吞回了一句:“我是来礼佛的。”
“心诚则灵,”虞蘅风笑了笑,略为犹豫着问道:“汤娘子还在作画么?”
“对。”她老实一点头。
虞蘅风缓缓抬眼,望着她清澈见底的黑眸,想来,他对她的第一印象荒谬之极。
起初是他以貌取人,先入为主了……
现在,他也不敢开口说要买画,一拱手道:“不知还能否一睹汤娘子的画作?”
本以为软脾气的小娘子不会拒绝,谁知,她摇头道:“不太方便。”
男女大防倒是其次,据她所知,虞家似乎跟薄家不太对付?
再说了,这位虞郎君的姐姐她不喜欢,难免要厌屋及乌了。
虞蘅风闻言,眉间门微蹙,正欲开口劝说,亭子里又来了人。
也是汤幼宁认得的,有过几面之缘的柳琼君。
她忽然想起,好像乐萝说这两人定亲了。
柳琼君与虞蘅风约了在白马寺见面,两家走礼已经差不多了,婚期定在明年三月。
大堰的婚俗是成亲前一个月不相见,其余时候,倒是可以相约游玩。
柳琼君不喜虞蘅风的冷淡,这次故意迟到了两刻钟,晾一晾他。
没成想到了亭子一看,当即心中不悦:“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汤幼宁见她脸色不善,本就没什么交情,都懒得理会,“湘巧,我们走。”
“汤姨娘如此不知礼数,倒叫我大开眼界。”柳琼君话中带刺。
虞蘅风面容板正,道:“柳小姐的问话也没怎么客气,何必纠正旁人。”
“什么?”柳琼君没想到他居然帮着对方说话。
本就不高兴,更加火上浇油了,她抿着嘴角冷哼:“虞公子可知自己是什么立场?”
虞蘅风淡淡回道:“柳小姐迟到了。”
……后面的话汤幼宁没有继续听下去,他们似乎吵起来了?
她走远了,把这两人给甩在身后。
“想不到会撞见这种事……”湘巧摇头道。
看来虞家和柳家的结亲,未必是好事。
“跟我们没关系。”汤幼宁半点心神都懒得分出去。
她们在梅林里走了没多久,找着薄镜城几人,会合后一道回去佛堂。
正好付氏请好了菩萨,赶上午时的斋饭。
他们没打算在白马寺留宿,饭后稍作歇息就得回府。
时间门略紧了些,因为瞿山距离京城不算太近。
白马寺的素斋,一如既往的备受好评,付氏要不是挂心薄时衍的身体,都想在这里多逗留几日了。
眼下却是走不开身,只能以后有机会再来。
用完餐,几日去了厢房午歇。
湘巧刚把炭盆给搬进来,暖暖屋子,外头薄时衍就到了。
他下朝后处理完公务,特意赶来接他们一程。
汤幼宁愣愣的看着他,道:“夫人说歇一个时辰就要回去了。”
他没必要来的,有大哥随行呢。
薄时衍是骑马来的,手上凉飕飕的,解下斗篷往炭盆旁边一坐,“本王有空。”
湘巧笑着下去,给端一杯热茶进来。
汤幼宁伸手接过,递给他,问道:“今日陆神医可好?”
薄时衍捧过热茶,让湘巧几个先下去。
等到关上门了,才道:“他挺好的,已经给你想好了解蛊的法子。”
汤幼宁微微怔住,还以为陆神医会先问清楚她娘亲的事情,没想到优先挂心着蛊毒。
“这个难解么?他是怎么说的?”
薄时衍暖了手,就丢开茶杯,把她拉到跟前来。
“圆圆别怕,凡事有我。”
陆谦颜率先找了他,说是汤幼宁圆房后可能会诱发春毒状态,最迅速的解决方法是在他身上暂时种下子蛊。
解去她的余毒之后,再把子蛊挖出来。
过程麻烦不说,还有一定的风险,陆谦颜问薄时衍怕不怕。
若是他不愿意,也可以用药物解决,不过汤幼宁要吃些苦头。
薄时衍愿意,陆云苓死于情人蛊,他的圆圆也受到了影响,他不能允许它对她继续造成一丝一毫的侵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