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皮肉嫩,挨了一拳后白嫩嫩的脸上难免有几分红肿。加上外头细雨蒙蒙,潮生衣裳沾雨,布袜踩湿,肖似落汤小鸡,蔫头查脑,好不可怜。
沈澜心知肚明这都是装的,可看他可怜巴巴,凄凄惨惨的样子,到底心软了几分。
“过来。”沈澜招招手。
“阿娘。”潮生哒哒跑了几步,笑嘻嘻地一头扎进沈澜怀里。
沈澜搂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白绫里衣,还是干的,便只将他外头的小道袍、布袜脱了。
见状,沈澜身侧的丫鬟秋鸢即刻伸手道:“夫人,我来罢。”
“我不要秋鸢姐姐,我要娘。”潮生说罢,只拿自己肉乎乎的小脸颊贴着沈澜的脸颊,蹭了蹭奶里奶气地喊了声“娘”。
沈澜心知这是做错事了,撤娇卖乖呢。她眨眨眼,接过秋鸢递来的遍地锦妆花羊绒里鹤氅,将潮生牢牢地裹了,复又狠心的戳了戳潮生红肿的皮肉。
“嘶——”潮生疼的龈牙咧嘴。
沈澜这才冷哼一声道:“现在知道疼了?”
眼看着装可怜和荷奶不管用,潮生这才真蔫巴下来,乖乖站在沈澜面前。
见他老实了,沈澜才取了个红梅填白釉盖罐,挖了些乳白的膏药,均匀抹在他脸上。
“娘,你真好。”潮生甜滋滋道:“潮生最喜欢娘了。”
沈澜轻哼一声:“待我回来再与你算账。”语罢,又道:“好生待着,我自有话要与你东叔说。"
她塞了两颗姜片糖给潮生:“秋鸢,看着他吃完。”
潮生一吃那姜片糖,嘴巴里便热辣辣的,人也跟着热起来。他想吐出来,可秋鸢两只眼睛直不楞登的盯着他,没办法,潮生苦着脸,生生含化了两颗姜片糖。
此外边阔口下之口左
阳美张左进了丫头广户户
此时沈澜已下了马牛,跟着张乐进了江未店后院。
米店的后院是四个高高的米仓,堆满了稻麦、黄私,乃至于还有些稷粟、黄豆之类的杂粮。
沈澜进去后,并未当着张东的面查验,只是寻了一间隐蔽之处,低声道:“洞庭湖内的米粮暂且先不必取出来。”
张东一愣,蹙眉道:“夫人,之前存粮是因为各地闹腾的厉害,皇帝
都换了好几个了,如今好不容易魏国公打回北边去了,难不成这天下还要乱?"
沈澜淡淡道:“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四年前湖广发了大水,邵和尚带着兵马从江西杀进湖广,若不是夫人明智,早早在洞庭湖的小岛上存了粮,又带着他们驶了小船躲进洞庭湖,只怕大家都得被乱兵杀了去。
思及此处,张东便敛了神色,认真道:"夫人素来有远见,我听夫人的便是。"语罢,又压低声音,迟疑道:“夫人,外头都传呢,说魏国公要当皇帝了。”
沈澜神色一凛,裴慎之父,魏国公裴俭。常年在云贵镇抚,与叛乱士司作战,三年前自云贵被调去北伐。
如今,北伐将成,京都初定。
“哪里传出来的谣言?”沈澜蹙眉道。
张东摇摇头:“家中小儿与我学舌的。到处都在传,连乡野村夫都跟着嚼两句舌根子。”
沈澜头皮发麻。南京小朝廷新立的皇帝是出自湖广武冈的岷王,湖广本是他的龙兴之地。此时裴俭刚刚收拾了京都,湖广就传出这般消息,也不知是谁散播的?南京朝廷那里可又起了什么风波?
良久,沈澜长长叹息一声: “你且再往洞庭湖岛上埋些米粮,沿路的州府也寻了靠河的民居屯些粮食。”
闻言,张东越发迟疑,犹犹豫豫,到底说道:"夫人,你说这谣言到底是真是假?"
沈澜瞥他一眼,笑问道:“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献了米粮去投机?”
张东苦笑一声:“夫人说笑了。不过是盼着能安安生生过日子罢了。”
沈澜叹息一声,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啊。
“你且安心,便是魏国公真要反了,也不至于弄出什么屠城三日的事。”裴俭如何她不知道,但裴慎麾下军纪森严。
张东点点头:“这倒是,听闻魏国公世子在浙江、福建等地剿杀倭寇,又去四川平叛,与民秋毫无犯。”语罢,又恶很狠道:“若真换了皇帝也好,尽管杀了那帮欺负人的龙子龙孙。”
沈澜默然不语。从前她消息闭塞,不明白天下为何乱成这般?如今在外奔波六载,到底知道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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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河南一地就有近万藩王及子嗣,半省土地都隶属于各大藩王。河南失地农户能不造反吗?
张东家中田产便是被侵占了,逃难来的湖广,后被沈澜收拢。一提起这帮藩王,张东半分好感都无,恶狠狠地啐了两口。
“张哥,这些事原本也与我们无关。你且先将洞庭湖粮食一事安排好。”语罢,沈澜叹息道:“说到底,保住性命为上。”
张东长叹一声,沈澜复又叮嘱道:“明日我便遣了彭公业来寻你。”彭三当年随着沈澜入湖广,改名弘业,自此便与另一个南直隶的流民龚柱子一起,分管沈澜手下百余条渔船。
张东应了一声,复又低声道:“夫人,前些日子德安府大米行那头抓住了三个白龙挂,其中还有一个是内鬼。”
沈澜脸色一沉,冷声道: "照着规矩,只管当着德安府众兄弟的面处置了。"
她不仅在武昌有江米店,整个湖广十五府内,半数都有她的粮铺。
沈澜当年能白手起家,全靠仁义有加、赏罚分明八字。她粮铺里的米,每到年末,盘点过后,必会分润数成给手下人,以作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