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苏婷是被亲醒的。
当时已经快八点,外面早就热闹了起来,时不时能听到孩子们的吵闹声,以及当妈的被气得发狂的叫喊声。
在这样的吵闹声中,感受着贺东川细密的亲吻,苏婷品出了几分温情,便仰头回应着他的吻。
只是当亲吻逐渐热烈,温情眼看着要走向白日那啥,苏婷不得不制止往下探寻的贺东川:“别……我要起床了。”
贺东川止住动作,将额头抵在她脖颈处,温热的呼吸随之落到她锁骨上,痒痒的。
苏婷忍不住抬了下肩膀:“贺东川。”
贺东川嗯了声,脑袋往后仰,躺回枕头上看着苏婷问:“饿了?”
“有点。”苏婷说着坐起来,伸手去够昨晚被扔到床尾的衣服。
只是弯腰时带到了下面,扯得她忍不住“嘶”了声,贺东川忙跟着坐起来,越过她的手捞起衣服问:“难受?”
苏婷扭头白了他一眼,没吭声,沉默地往头上套衣服。
贺东川将手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问:“我给你揉揉?”
“不要!”苏婷断然拒绝,她可不相信他说的揉揉,就真的只是揉腰。
套好上衣,摸到内内时苏婷犯了难,虽然昨晚上什么都做了,但过了那时候要跟贺东川坦诚相见,她心里有点不太好意思。
犹豫片刻,苏婷扭头问:“你能不能……转过头去?”
“嗯?”贺东川挑眉。
苏婷催促说:“快点。”还伸手推了他肩膀一把。
贺东川侧头看向衣柜问:“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保持这个姿势。”
苏婷掀开被子下床,弯腰抬脚穿衣服,只是这姿势扯着更不舒服,以至于她吸了好几口气。
贺东川听见声音,边张口准备问怎么了边转过头,看到苏婷此时的模样,他果断选择消音,并默默转回了头,装作自己什么都没看到。
苏婷低着头套好内内,再穿上宽松的长裤,直起身后长出一口气,拿上牙膏牙刷去洗漱。
出去时苏婷往隔壁看了眼,贺焱早就去学校了,房间里空空的没有人,床上被子堆着,小家伙还不会叠被子。
刷牙洗脸完再回到主卧,贺东川已经起床,身上套了件军用衬衫,下面则还是昨晚穿的军用长裤,皮带一勒,看着十分精神。
“洗好了?”
“嗯。”
“那我去洗。”贺东川说完就出去了。
他刷牙洗脸快,两三分钟就好了,完了拿着搪瓷杯和牙刷进屋,做不经意状放到梳妆台上。
苏婷从镜子里和他对上视线,他咳嗽一声说:“我搬过来睡了。”牙刷杯子当然应该放这边。
苏婷没说话,垂眸继续编辫子。
贺东川站在她身后看着,没一会手欠地伸手出,捏住她编好的辫子晃了晃。
“干啊?”苏婷问。
贺东川说:“我看看你编得结不结实。”
苏婷:“……”
就很搞不懂。
……
假期第二天,苏婷能睡到自然醒,在首都的王静芳却已经坐上了公交车,前往工作的出版社。
王静芳是《连环画报》的一名编辑,从业八年,工作谈不上辛苦,但也算不上轻松。
她每天六点半起床洗漱,做丈夫和孩子的早饭,吃完再收拾收拾家里,七点五十准时出门,骑自行车到出版社八点二十左右。
到办公室后,她通常不会立刻进入工作状态,而是先泡一杯茶,再去趟厕所。一旦开始工作,她这一上午都不会从凳子上起来,更没时间去解决个人问题。
从厕所回来后,她开始思考新一期画报的排版,稿件假期前就已经确定,剩下的是排版以及印刷工作。
工作看着不多,但很琐碎,需要花费的时间也很多,期间还要经历几次会议。
这天上午王静芳就被主编叫去开了个会,回来已经十一点,离上午下班只有一个小时,干什么都不方便,干脆坐下看投稿。
《连环画报》是目前国内发行量最大的画报,读者多,投稿的人自然不少,出版社每天收到的投稿都是邮差装在编织袋里,骑着三轮车送来的。
虽然出版社里编辑多,但分摊后每天送到编辑手上的投稿都有上百封。
但他们这些编辑,一天显然是看不完上百封信件的,虽然有新入职的实习编辑帮忙,工作量仍十分巨大。
因此,王静芳右边仍堆着上百封信,这上百封信有二十来封是实习编辑看过觉得不错,推给她让她确定是否可以刊登的。剩下几十封则是她空闲时被送过来,但看了没多少后忙起来忘了看的。
王静芳从实习编辑推荐的看起,但一个小时过去,她并没有看到一封很满意的。
其实那些稿件不差,如果是次一级的出版社,大概率会被选用,但在王静芳看来,那些稿子要么画得不够好,要么故事不够好,总有这样那样的短板。
虽然有两份稿件看着还行,短板没那么明显,但……她还想再看看,于是将这两份稿件放到一起,剩下的交给实习编辑,让他帮忙寄回去。
下午上班回到出版社,又是不断的会议,忙完已经四点多,王静芳继续看那些没被拆封过的稿件。
看这些稿件更磨人,被实习编辑筛选过的稿件哪怕配图故事不够出差,至少也不会太差,这些没被拆开过的稿件就不一样了,不管是绘画还是故事水平都良莠不齐。
但王静芳不敢把看稿的工作全权交给实习编辑,因为他们偶尔会漏掉好故事,她自己也很享受在一堆质量参差不齐的稿件中,发掘出明珠的乐趣。
然而今天的她不够幸运,看了一个多小时,都没发现能让她眼前一亮的稿件。
王静芳拿起水杯,仰头喝了一大口茶水,咽下去后她拿起剩下的稿件,打算交给实习编辑,让他换点今天送来的稿件给她。
她急需转换心情。
只是站起来时她不经意间低下头,扫到了最上面一封稿件的地址。
海军基地家属院?
紧接着她注意到这封信非常厚。
《连环画报》每期刊登的故事篇幅在两到三页之间,通常二十到四十幅图,纸张通常是十六开,买个大点的信封,不用对折就能寄出,信封不会比搪瓷杯的杯壁更厚。
但这封信都鼓了起来,里面画稿绝对不会少,可能有七八十,甚至上百幅图。
瞬息之间,王静芳改变主意,坐下拆开了信封。
取出稿件,最先入眼的是《出桃源村》四个大字。
王静芳觉得这人挺有意思,一般投稿的人只会寄稿件,及个人资料过来,而这个人寄来的稿件上没有个人资料,却像出版的连环画一样弄了个封面。
这四个字看着倒是挺特别,有字的形,又有点像画,很有艺术感。
而在封面的右下角还有一行字,苏婷/一颗榴莲。
苏婷她懂,估计是原作者名字,榴莲她也懂,是一种南方水果,可它出现在这里,王静芳就不太懂了,总不会是作者笔名吧?
太奇怪了。
王静芳想着,翻开封面低头看去。
第一眼看图,风格很成熟,画得也很细致,可以看出作者绘画功底很深。再看文字内容,文笔流畅,但可能篇幅有限,第一幅图没能展开,看着略显平淡。
王静芳猜想原作者是学美术的,所以功底深,但讲故事的能力可能一般,个人风格不算突出,但可以看下去,于是翻开第二页,第三页。
到第四页,王静芳猜到了这是个什么样的故事。
故事主角叫李茂昌,是一家地理杂志的记者,有次出差去偏远地方采风,迷路进了传闻有野人的深山。
经过三天三夜的跋涉,断水断粮的李茂昌精疲力竭,找了个还算干净的地方,准备坐着等死。
濒死之际,李茂昌看到了个姑娘,对方跟他说话,但他还没听清楚,就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他以为姑娘是临死前的幻想,却不想他醒了过来,只是所处的房间很陌生,他不确定自己是被救了,还是到了阴曹地府。
正困惑着,门被从外面推开,他看到了昏迷前的姑娘。
只是姑娘穿着有些特别,袄子是旧式对襟的。
而当李茂昌问起最近的公社在哪,姑娘一脸茫然,经过一番询问,他才知道姑娘长到二十岁从未出去过,也没有见过山外的人。
而当李茂昌见到姑娘的父亲,对方的第一个问题是:“现在外面怎么样了?还打仗吗?”
……
在成为《连环画报》的编辑以前,王静芳就是连环画爱好者,因为喜欢,她才会努力读书,想办法参加招工考试,考进出版社,从事现在的工作。
但当编辑久了,再去看新出的连环画,她反而没有了当初的专注于喜悦,反而目光里多了审判,以及思考。
现在的她,已经很难不间断地看完一本连环画。
因此,当她看完这份稿件觉得口渴,伸手拿起水杯却没有喝到水,回过神来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她有片刻的怔愣。
紧接着,她将稿件从后往前简单翻了一遍,最后将目光落到扉页的《出桃源村》四个字上。
良久,王静芳起身,拿着稿件往主编办公室走去。
……
进入五月份后,气温爬坡似的升了起来,带毛的毯子渐渐盖不住,被苏婷换成了棉被套,里面什么都不塞,晚上睡觉只用被套搭一下肚子。
但没什么用,被贺东川一抱,比盖着毛毯还热。
苏婷很后悔,早知道贺东川火气这么旺,她就应该再考虑半年,冬天再让他住回主卧。现在好了,晚上拉着她做运动就算了,还总抱着她睡。
说了也没用,明明睡觉前两人各占半边床,结果睡着睡着,两人就滚到一起了。
苏婷连着几晚被热醒。
更让人绝望的是,现在才五月份,到六七月,甚至三伏天,这日子该怎么过啊!
每当这个念头冒出来,她就格外怀念前世有冰箱空调的日子。
不过空调买不了,电风扇还是能用上的,苏婷点了下手头有的工业券,就趁吃饭时间跟贺东川提了这件事。
贺东川对此没有任何意见,虽然他抗热,但苏婷明显是个怕热的,有电风扇她能好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