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龙虾呢?”
“也过季节了。”
贺焱面露失望,直到吃完饭才想起来问:“那什么时候是吃龙虾螃蟹的季节?”
“龙虾七八月份,螃蟹九、十月份。”
“要这么久?”贺焱瞪大眼睛。
“你以为?”贺东川反问,“这一桌龙虾螃蟹,是我好不容易弄到的,想再吃等明年吧。”
贺焱:“……”
要是早知道细水到明年才能继续流,他肯定选择一次吃个痛快,但饭都吃完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贺焱看着饭桌上虾蟹的壳,深深地叹了口气,就很后悔。
……
吃完螃蟹,十一月就过了大半,家具也打得差不多了,但因为他们想多晾几天油漆,所以直到月底,贺东川才抽空去把打得家具拖回来。
这事在大院里闹出的动静不小。
因为有两个大衣柜,但靠人扛没法弄回来,所以贺东川提前打申请借了辆小型军卡。
军卡刚驶入大院时大家没什么反应,军区大院嘛,来来往往的军用车辆多了去了,而且军卡车斗上有车棚,大家看不到车上有什么,就没有太在意。
直到车停在十栋楼下,贺东川跟赵俊平一起往下抬家具,大家才发现不得了,贺家打了一车家具!
家属能随军住进大院的军官,级别都比较高,相应的工资也挺可观,在这个年代,养活一大家子,再时不时给家里添置点东西,对他们来说并不难。
但再不难,也没人舍得一次性给家里添置那么多家具,这花的可都是钱啊!
是,贺家刚搬过来,家里没几件像样的家具,需要添置的东西多。
可部队的房子终归不是自家的,谁知道他们能在这待多久?所以大院里其他家庭,哪怕是刚来随军的那会,也很少大量往家里添置东西。
实在需要的,他们才会买,而且还会选择价钱相对便宜的。
像贺东川和赵俊平抬下来的那俩衣柜,他们肯定不会打这么大的,双开门就差不多了。甚至不用衣柜,打两口木箱更省钱。
至于梳妆台、书桌、沙发、茶几,他们统统不会买,费钱不说,搬回来还占地方。
头发在哪不能梳?浴室里还有镜子呢。
沙发茶几就更不用说了,家里又不是没饭桌板凳,要是觉得不够坐,再打几张凳子就够了。
太不会过日子了!
看着贺东川一件一件地往家里搬家具,围观的人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这个念头。也就是现在大运动结束了,再早几个月,说不定还有人往他们头上扣铺张浪费的帽子。
但就是这样,有些人嘴巴也不肯闲着。
因为贺东川身材高大,再加上总板着个脸,看起来严肃冷漠不好惹,而且这会他进进出出忙个不停,这些人不敢到他面前说嘴,而是盯上了带着孩子干站在
旁边的苏婷。
苏婷没搭把手,不是因为她懒,而是他们这些家具全是用实木打的,又都是大件,就算来个人跟她一起抬,她这细胳膊细腿的也未必搬得动。
而且这时候的房子没有电梯,只能自己爬楼,虽然他们家楼层不高,但抬着东西上楼不容易,力气小了可能会发生危险。
苏婷没打算逞能,所以搬了几张凳子后,就在旁边干站着了。
只是看了没一会,就有军嫂走过来问:“你们怎么打这么多家具?”
苏婷莫名其妙:“当然是家里需要。”如果不需要,她打那么多家具干什么?放着占位置吗?
那人噎了下,说:“我的意思是,你们才刚搬过来,没必要打这么多家具。”
“就是因为我们才刚搬过来,家里什么都没有,才需要打这么多家具啊。”
“那也不用一次性打这么多?”
“我们需要的家具有这么多,一次性打,分批打,结果有什么不同吗?不还是要花这么多钱,还很麻烦。”
那人被堵得说不出来话,但旁边听她们聊天的军嫂很快接棒说道:“你家里需要衣柜很正常,但梳妆台没必要吧,还有沙发和茶几,多占地方啊,要我说你们年轻人心里就是没成算,脑子一热就打这么多不重要的家具,等以后要搬家你们就知道麻烦了。”
“是啊,我们年轻人,过日子就是图个高兴,是不如你有成算。”苏婷脸上笑意盈盈,却特意在“年轻”两个字上咬了重音,完了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平时很爱笑吧?”
对方微微一愣:“什么?”
“眼角有皱纹了哦。”苏婷笑眯眯地说。
对方闻言反射性伸手按住眼角,人都是爱美的,哪怕这时候提倡简朴,被人点出眼角有皱纹,是人都会心慌。
也就是她手上没镜子,否则肯定要仔细地看一看眼角。
只是当她不经意间抬头,看到苏婷脸上笑意淡去,突然反应过来,也许对方不是在提醒她,而是在讥讽她老了。
想到这,她脸色不自觉沉下去。
苏婷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她脸色的变化,却并没有太在意,先撩者贱嘛!
对方都对她指手画脚了,她干嘛还要以礼相待,当然是怎么戳人心窝怎么来。
心里想着,苏婷往楼道口看去,贺东川和赵俊平先后走出来。
虽然两人都是当兵的,看着都挺健壮,但搬了这么多件家具后,能看出两人之间体力的差距。
虽然赵俊平表现的很轻松,但他的步伐已经不如刚开始稳健,呼吸也渐渐加重,额头还冒出了汗珠。而贺东川仍跟没事人一样,脚步还是那么沉稳,呼吸也很平缓,更没有出汗。
家具都搬得差不多了,卡车上就剩下一个放在客厅里的斗柜,苏婷没等他们抬起来,就带着慢慢上了楼。
她们上楼没多久,贺东川和赵俊平也抬着斗柜上来了。
斗柜大概就半人高,长一米左右,虽然是实木的,但跟前几件家具比起来算轻的,所以两人姿态也很轻松,进门后直接将斗柜抬到了该放的位置。
苏婷适时从厨房里端出两杯放温的茶水,并向赵俊平道谢。
赵俊平灌了一大口茶水,摆手说:“不用,我跟老贺是战友,不谈这些。”
“不谈可不行,如果不是有你帮忙,我们想添置这些家具肯定没那么容易,向你道谢是应该的。”苏婷笑着说完,又提起另一件事,“其实我跟东川一直想请你跟嫂子吃顿饭,只是之前你们都忙,而且我们刚搬过来,家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这事就耽搁到了现在。”
赵俊平搓搓手:“吃饭就不用了,我们也没帮什么忙。”
“饭肯定要吃,一来为了感
谢你们的帮助,二来我们在这边没什么亲戚朋友,你是我们搬来后,东川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我们两家人,早该坐下一起吃顿饭了。”苏婷说完转向贺东川,“你说是吧?”
“我媳妇说得对,”贺东川开口问,“你们今晚有时间吗?”
他们夫妻都这么说,赵俊平不好再拒绝,说道:“有时间。”
贺东川说:“那就今晚吧,择日不如撞日。”
苏婷附和道:“对对,你回去把嫂子叫上,家里孩子也可以带过来,小焱他们兄妹也能多几个玩伴。”
“行,那我回去问问我媳妇。”
“成。”
……
赵俊平一走,苏婷和贺东川就忙活了起来。
上次大扫除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这期间苏婷只做局部卫生,主要打扫两个住人的房间,以及客厅厨房一低头就能看到的位置。
像床底下、厨房客厅的边边角角,基本不怎么打扫,窗户也只擦过一次。
因此,虽然肉眼看上去他们家挺干净,但真打扫起来也挺费事,特别是家具刚搬回来,里里外外肯定要擦一遍。
两个孩子对打扫卫生这件事也挺有热情,或者说,他们对打扫刚搬回来的家具很有热情,让苏婷给他们没人裁了一块小抹布,从自己房间开始擦起。
贺焱个头高,搬了张凳子擦柜顶,慢慢个头矮,爬进柜子里面,拿着小抹布擦着。
听起来两个小家伙挺勤快,应该夸奖,然而现实是,当苏婷走进次卧,看完他们干的活后沉默了很久。
其实贺焱活干的还行,只是受身高所限,所以柜顶只擦了一半。
衣柜是最早打好的家具,晾了大半个月,顶部落了一层灰,被他擦过后,一半落灰一半油亮。
贺焱干活了吗?干了。
干完了吗?没有。
所以他们还得再擦一遍。
当然,贺焱活干一半主要是受身高所限,不能怪他。跟哥哥比起来,慢慢的所作所为就很讨打了。
也是因为身高原因,所以慢慢是爬进柜子里干活的,其实这没毛病,有毛病的是她爬进去后没脱鞋!
爬进衣柜后慢慢干活还特别卖力,这里擦擦,那里擦擦,连脚下的木板都顾及到了。只是她的鞋底虽然没有泥,灰尘却不少,擦完一踩,惨不忍睹。
本来柜子里面只有少许灰尘,结果经过慢慢的打扫,里面多了不少不太明显的脚印,这不是做无用功,而是添乱来了。
但这事不能全怪慢慢,她年纪小,还不懂这些。
于是,面对两个自觉干了活,跑到她面前邀功的孩子,苏婷只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干得不错,柜子比较高,剩下的我跟你们爸爸打扫就好,你们去擦沙发和茶几吧。”
“嗯嗯!”两个孩子齐声点头,屁颠屁颠地出去了。
苏婷则去换了盆水,拧干抹布,叹着气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好在油漆晾得够干,再加上慢慢鞋底只有灰尘,踩的脚印也不深,否则这衣柜刚搬回来就要毁了。
苏婷把衣柜里外擦干净,柜顶则交给了贺东川,虽然她能擦到的面积比贺焱多,但最里面的角够不到,干脆不费事,把这活交给能干的人。
兄妹俩去客厅后,干活依然起劲,只是怎么说呢?
真不是苏婷嫌弃他们,而是他们干活真不行,茶几只擦表面和四周,里面抽屉不管了,沙发也一样,只擦表面的油漆。
沙发是这年代常见的木头沙发,坐的位置和靠背都不是整块的木头,而是一根根巴掌宽的木棍组成,而木棍中间有巴掌宽的缝隙。
因此,沙发需要擦的不止木棍朝上,或者朝外的那一面,还有木棍两边,而朝地
面和墙壁的够不着,可以不管。
于是兄妹俩擦完沙发和茶几后,苏婷和贺东川还要再擦一遍,斗柜和板凳也都差不多。
兄妹俩看到还很疑惑,慢慢词汇量有限,所以由贺焱问出口。
苏婷怕打击到两个孩子的自信心,找理由说:“这些家具搬回来前晾了很久,虽然看不出来,但其实挺脏的,所以擦一遍不够,需要多擦几遍。”
贺焱面露疑惑,但看到爸爸妈妈脸上肯定的表情,他决定相信他们,并撸起袖子说:“那我再去把房间里的衣柜擦一遍。”
慢慢跟着点头:“嗯嗯!”
苏婷:“别!”
“为什么?”贺焱停住脚步问。
苏婷看向贺东川,示意他说话,后者轻咳一声说:“你们擦完后,我跟你们妈妈把这些家具分别擦了一遍,已经够了。”
“你们有擦两遍吗?”贺焱问,他怎么只记得爸爸妈妈只擦了一遍。
贺东川面不改色点头:“有。”
贺焱面露失望:“那我们不用再擦了?”他现在可有劲干活了。
“不用。”
贺东川毫不犹豫,心想你们可别再擦了,否则你们擦完了,我跟你们妈妈还得返工继续干,没完了要!
事实证明,孩子太勤快也不是什么好事,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们吭吭哧哧干完活后,剩下的活到底会减少,还是会增加。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