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今日缚州王过来,亦没耽误裴寒卿上进的心,他直接将人打发给心腹,便抱着新找来的书,打算再入圣泉。
裴寒卿刚穿过大殿后的花园,神识忽然被触动,下意识一抬手,接住了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
“皎皎?”喜怒不形于色的断州王被怀里的血人震惊了。
江纤尘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上空,眼神里的恐惧和怨恨还没散,乍一听这熟悉的声音,鼻子不由自主地一酸。
她呆呆地转过视线,眼球晃了晃,泪水从眼眶滑落,委委屈屈地问裴寒卿:“义兄?怎么会是你啊?我这是临死前产生的幻觉吗?”
裴寒卿拧下眉头,当即转身,朝内殿快步走去,扬声道:“医修!”
宫里跟着裴寒卿的都是心腹老人,明白他言简意赅的话,闻声立刻去请医修。
裴寒卿刚把江纤尘放上寝宫的软榻,就见江纤尘怀里的法器发出灵气波动,但江纤尘呆呆的只顾着哭,颇有些不知今夕何夕的意思,他便隔空一勾,将那法器收进掌心。
是枚联络用的“镜花水月”。
他在镜花水月里放进灵石,联络上对方。
江冽的脸出现在另一端,眉宇间满含担忧,一见是裴寒卿,顿时一怔:“怎么是你?皎皎呢?她在你身边吗?她发生什么事了,有没有危险?”
一连四问,超出了裴寒卿能回答的字数范畴,显然那边也意识到了,江冽默了默,按住眉心:“抱歉,我太着急了……皎皎有没有危险?”
裴寒卿摇了摇头,但又点了点头,他把镜花水月转向江纤尘,让她哥亲自看了一眼,他什么都不必说,江冽就懂了。
镜花水月立刻被切断。
与此同时,被他派去给支镜吟送书的下属惊慌失措来寻他,还被门框绊了一跤:“王上!缚州王她、她她凭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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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我,我不该把她自己放在客栈里。”时诩顶着被火燎焦的头发,素来爱臭美的狐狸精此刻脸上黑一块白一块,但无暇去擦了,他十分懊恼,不住地用拳头锤另一只手的掌心:“若她出事,我万死难辞其咎。”
一旁的小荻也很狼狈,她抱膝坐在角落里,沉默地掉着豆大的泪珠子。
江冽无奈地看着他们。
就在一炷香的功夫前,江冽刚带着道侣离开苍梧秘境,把秘境化回鼎的原形收好,就在苍梧山脚遇见了时诩和小荻。
时诩没顾得上欣喜,先被他难看的脸色唬了一跳,一问才知道,江冽感应到江纤尘出事了。
可没等研究出救人的对策,逐衡又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他们此时在一艘燃烧灵石的云船上,云船喷着尾气朝断州前进——在江冽眼里,云船是修真界最鸡肋的发明之一,既难建造又费灵石,还慢。
除了用来撑场面,修士基本不用灵船。
但这个时候,他们这一窝“老弱病残”,实在没有多余的真元御剑飞行,只好开了时诩的芥子宝库,找出一艘搜刮来的灵船启动了。
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到断州。
江冽已经够心烦意乱了,还得抽空安慰他们。
“行了,不是你们的错,她没出事,现在到了寒卿身边,安全得很,别……别哭了。”最后一句,他朝小荻递过一方帕子,叹了一口气。
江冽没见过这么安静的哭法,不知该怎么安慰,尽管他理智上明白小荻是因为担心江纤尘才哭的,但还是被她哭得烦躁起来——除了他道侣,他对别人的耐心和关心通常少得可怜。
他看了眼时诩,又看了眼小荻,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船舱。
船舱里烧得暖融融的,逐衡躺在床上,面若金纸。
在逐衡倒下去后,江冽用神识查探了逐衡内府,没察觉出什么问题,又用灵气游走一遍他的经脉,也没找到需要修补的毛病——但很奇怪,江冽这么细致查完后发现,与常人相比,逐衡好像堪称体质特异——用一句抽象的话来说,他觉得逐衡不大像正常人。
可是凭着江冽的见识,他并不清楚到底“异”在哪里。
就像他不清楚明明没有问题,逐衡为何不醒。
素日里总是含笑的那双眼睛紧紧阖着,江冽的目光缓缓从上扫过,落在苍白的唇瓣上,鬼使神差地,他俯身落下一吻。
他心里有一处不愿意面对的隐秘阴影,名为怯懦——他不敢去想自己被机缘拉进空间的时候,逐衡遭遇了什么。
方才他满心满眼只有破碎的傀儡符和妹妹,没顾得上问,也没顾得上多和逐衡说几句话。
但他怎么可以没顾得上询问呢?
他怎么可以忽视他的道侣呢?
船舱里的温暖和安逸能侵入骨髓,可他却被沉甸甸的疲惫压得直不起腰来:“对不起……”。
昏迷不醒的人听不见他的道歉,也不会回答他。
江冽直不起身,便顺势倒下去,侧身躺在逐衡身边。
逐衡在江冽面前从来都是笑着的,完全没有任何脾气,于是此时沉睡带来的毫无知觉便为他的脸镀上一层冰铸的冷光。
江冽却并不觉得违和,他心里有一个声音说:以逐衡那时的修为,本就应当是这样的仙尊。
他所有的柔软,不过是因为“爱”这一字罢了。
江冽手臂伸过去,缓缓把逐衡抱进了怀里,闭上眼睛,沉下神识。
修士不需要睡觉,他在趁此机会调息——方才神农鼎认他为主,不由分说地塞给他一簇心火,他现在内府被天降灵力灌满,急需与他自身融合。
“好好睡吧,等你醒来,此间事约莫便了结了,我带你回宫过年节,然后我们便去寻找帮你恢复修为的机缘,一起飞升。”
作者有话要说:
支镜吟——靠谱的成年女性!
以及,请看完这章的小天使切去文案页面,马上就要到文案情节了!
(但我个人是觉得不虐的
(但兴许会有一点点e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