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钟,坐在书桌前的初宜收到了沈兆庭的微信。
二叔:【家长会开完了,老师们都说你学得很踏实,假期注意巩固提升就好,作业都上传到系统里了,记得接收下载,晚上回家吃饭】
初宜放下笔,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又拿家居服的袖口沾掉落在模拟试卷上的眼泪,吸着鼻子打字回复:【我知道了,谢谢二叔】
犹豫了好一会儿,初宜才又问:【二叔,我明天能跟书晴姐姐出去玩吗?】
二叔:【可以】
初宜:【可能要晚一点回来,七点多,行吗?】
初宜隔几秒钟就拿出手机来看,十几分钟以后,沈兆庭才回复:【嗯】
她稍稍松了口气,但又怕沈兆庭是不是觉得她成绩差还贪玩。
一时间,虽然沈兆庭说了可以,想和书晴出去玩的念头却打消了大半。
要不,还是在家好好学习吧。
赵佳欣联系过她了,后天有三个英语家教上门试讲,她的成绩提得太慢,沈兆庭的对策是换老师,但是,有没有可能,不是老师的问题,单纯是她自己的原因?
一边写数学卷子,忍不住想到沈兆庭划拉她成绩单时的表情,初宜的眼泪又涌上来。
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
“所以说,我觉得,教育板块回温一时片刻是不太可能……二哥,怎么了?”
见沈兆庭看完手机以后的表情稍微变了变,沈令嘉道,“又有事?你刚坐下十分钟,天大的事,也吃两口再走。”
沈兆庭先没说话,只挑挑眉,又盯着屏幕看了片刻。
“这什么意思?”
“嗯?”看着沈兆庭朝递过来的手机,沈令嘉不明就里,“怎么了?”
屏幕上,是初宜发过来的消息:【二叔,我想了想,还是不去了,作业很多,我先把作业写完再玩吧】
往上看两眼,初宜说的明天跟书晴出去,沈令嘉也知道。
这学期,自从初宜搬到沈兆庭那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就不光沈兆庭,还有初宜。
大家都知道,她在用功读书,书晴也不好像以前一样,总是约她出去。
最多看见她可能用得少的东西,买一点让沈靖川有空送过去。
书晴最近常说,真的好久没见她,好在终于放假了。
沈兆庭不会看不出来后面突然又发的这条“不去了”不正常,但他没能立刻领悟其中的含义。
与此同时,书晴也收到了初宜说明天不去看冰雕的消息。
书晴又就着沈令嘉的手看了眼沈兆庭的手机,是真的实打实感觉到初宜的可怜了。
“小初这也太怕二哥了吧……”
“她怕我?”
以前,沈兆庭见初宜的次数不多,说起初宜,印象最深刻的,一是在大雪地里找她找了好几个小时,见面就掉眼泪,其次就是她过生日那天,扑进自己怀里大哭。
没感觉有多怕他。
沈令嘉道:“仔细看看……其实她想出去玩那两句,就已经问得很小心翼翼了,二哥,平时在家,你们俩到底怎么相处的?”
书晴也奇怪,之前,说起沈兆庭,初宜都有点既害羞又崇拜的意思,拘谨是有,不过远没有今天微信消息里,三言两语中体现出来的多。
沈兆庭本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三个人就没讨论出什么所以然。
晚上九点多,沈兆庭到了家,初宜还在做题,听见动静,出来打了声招呼。
看样子很正常,问二叔吃过晚饭没有,还去倒了杯水。
沈兆庭先去洗澡换衣服,出来以后,初宜已经又在看书了。
分给初宜用的小书房的门半开着,沈兆庭敲了敲,初宜赶忙坐正了,说:“请进。”
其实沈兆庭也不知道该谈什么。
你是不是怕我?
好像不对。
别怕我我不是坏人?
更不对了。
沈兆庭是坏人吗?
走到书桌边,看到初宜放在一边的那张做完的试卷上,明显的一大片水渍样的痕迹,猜测她略红的眼圈是因为什么,沈兆庭“不是坏人”的答案就开始模糊起来。
沈兆庭不擅长哄孩子,可他无论在职场还是商场上都游刃有余,自然有他的长处在。
其中之一,就是擅长复盘。
暂时从今天白天,他跟初宜说过的那三两句话开始——
初宜把平板拿给他时,沈兆庭能看得出来,她虽然还是紧张,但也有期待。
小孩子取得进步、期待表扬时的神态。
那时他说了什么?
不光是英语,数学、物理也都不行。
再往前推,这半年来,从秋到冬,初宜付出了多少努力,沈兆庭不是看不到。
在学校上完二段晚自习,回来已经将近十点半,还要跟家教老师再上四十分钟的课,每天都要十二点才能真的睡到床上。
周末的两天休息时间,几乎也全用来学习。
初宜没说过苦,沈兆庭就把它当成了理所应当。
陪伴太少,要求又太高。
比起沉思行,初宜的起点低了太多,她有现在的成绩,已经算是天赋流。
沈兆庭认识到,不应该把自己作为所有情况下的标准。
他忘了,沉思行眼看上不了高中那年,为了逼着他好好学习,到底揍了多少顿狠的才成。
“二叔……”明显感觉到沈兆庭的气压越来越低,初宜紧张得结结巴巴,抬起头,却又不太敢看他,“我保证会好好学习,你别,别生气了,好吗?”
复盘中的沈兆庭皱眉道:“我没生气。”
初宜道:“那,那你是想打我吗?”
她听过不少沉思行挨揍的故事,大多数的版本,都是沉思行被打得直叫唤,而沈兆庭压根没有情绪波动。
就像是一个武力值加满的机器人。
其实,这一晚上,初宜都后悔跟沈兆庭提第二天想出去玩的事。
就算她后面说了不去了,沈兆庭都没回复。
这会儿,初宜估计,自己也难逃一劫,再想到这半年来日夜付出的辛苦,最后竟然还是要丢人——毕竟,她自以为真的很听话了,不禁悲从中来,嘴巴一瘪,眼泪就不要钱一样地掉下来。
她哭得伤心,好像已经挨了揍,两个薄薄的肩膀还随着抽泣一颤一颤。
过了好一会儿,发现二叔没有任何动静,初宜抬起头,泪眼朦胧中,看到他脸上似乎是无奈的表情。
上头的情绪一下子断了,眼泪干涸,但没忍住打了几个哭嗝。
“好的不学。”沈兆庭一言难尽道,“装可怜倒学得快。”
初宜又是一个哭嗝,心道不妙,二叔怎么不光有铁砂掌,还长了双火眼金睛?
作者有话说: